姜小葵拄着拐杖往前走，脚底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林子越来越密，树冠遮住天光，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她右眼尾那颗痣还在发烫，像是有人拿针在轻轻扎。
她没停下，也不敢停。
身后没有脚步声，可她知道屠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王伯倒下的样子一直在她脑子里转，但她现在不能想这些。她得活着，活到能回头报仇的那天。
拐杖点地，她忽然觉得前面空气有点不一样。风停了，树叶却自己动了起来，一片接一片地翻转，露出背面的银白色。
她放慢脚步，贴着一棵树干挪过去。
前方空地上，站着一只狐狸。通体雪白，毛色亮得像刚擦过的铜镜。它四爪踏地，双耳竖起，眼睛是金色的，盯着她，一眨不眨。
姜小葵手摸到胸口，碎片开始发烫。
“你挡我路？”她低声问。
狐狸没动，低头用鼻子碰了下地面，划出一道弯线。那形状，跟她怀里的青铜碎片背面一模一样。
她愣住。
“你也见过这个？”
狐狸抬头，金瞳直视她，然后抬起一只前爪，轻轻拍了下地面。一圈微弱的金光从它脚下散开，像水波一样朝四周蔓延。她体内的符文突然动了，顺着经脉往上冲，右臂一阵麻，皮肤下浮出几道金色纹路，战甲雏形一闪而现。
她喘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远处传来铁靴踩地的声音。
整齐，沉重，越来越近。
她立刻背靠大树，把拐杖横在身前。碎片热度不减，但战甲只凝到一半就停了，右臂铠甲泛着微光，像快没油的灯。
三个人从林口出现，黑衣蒙面，刀出鞘。
中间那人独眼，脸上有疤，正是屠九。
他冷笑一声：“跑得挺远。”
姜小葵没说话，手指抠紧拐杖。
屠九抬手，袖中涌出黑雾，迅速扩散成七道细线，交织成网，把这片空地围得死死的。雾气带着腥味，一靠近皮肤就刺痒。
“这是七煞毒阵。”屠九说，“进得去，出不来。”
姜小葵咬牙，想冲出去，可刚动一步，右腿就软了一下。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裤管往下流。
她低头看，血滴在落叶上，瞬间被吸干，叶子边缘卷了起来，变黑。
这雾有毒。
她抬头看向那只狐狸，声音压低：“你还站那儿看戏？”
狐狸忽然转身，面对屠九，尾巴缓缓扬起。
下一秒，它仰头长啸。
声音不高，却像钟声撞进耳朵里，震得人脑仁发痛。黑雾猛地一抖，七道阴线同时断裂，毒阵像纸糊的一样被撕开，雾气四散。
屠九脸色变了：“畜生找死！”
他挥手，三名手下立刻扑上来，刀光闪动，直取姜小葵。
她正要迎战，那狐狸突然跃到她身前，尾巴一扫，金光炸开，三人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她抓住机会，双手按地，碎片金光顺着掌心涌出，在地面画出一道弧线。那弧线和刚才狐狸划的一模一样，末端指向屠九脚下三尺处。
阵眼在那儿。
她抬头，看见空中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的图，七道线重新连接，唯有一处缺口被补上，正对屠九脚底。
她明白了。
双手结印，指尖对准那位置，金光凝聚成针，猛然刺下。
“轰！”
地面炸开，黑气喷涌，整片林子晃了两下。毒阵彻底崩解，残烟消散。
屠九踉跄后退，低头看脚下，脸色铁青。
姜小葵喘着气，刚想松劲，胸口碎片突然震动，脱离衣领飞出，在空中拉长变形，化作一柄短剑，剑身流动金纹。
她伸手握住，剑柄温热。
三名黑衣人再次扑来，刀锋逼近。
她抬手一挥，短剑横扫。
“当当当！”
三把刀齐齐断成两截，刀尖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三人僵住，不敢再动。
屠九盯着那把由碎片变成的剑，又看向那只狐狸，眼神变了。
他终于开口：“撤。”
三人立刻后退，消失在林中。
姜小葵拄着短剑站在原地，手还在抖。战甲褪去，右臂恢复原样，只有那颗朱砂痣不再发烫。
她低头看剑，轻声说：“还能变回去吗？”
话音未落，短剑微微一颤，缩回碎片形态，落进她手心。
她把它贴回胸口，抬头看向狐狸。
它站在五步外，静静看着她，金瞳里映着她的影子。
“你到底是谁？”她问。
狐狸没回答，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望她。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也是守这片山的人吗？”
狐狸没动，也没走。
远处树影分开，露出一道黑口，像是山体裂开的缝隙，里面传出水流声。
她握紧拐杖，往前走了一步。
狐狸也动了，走向那道黑口。
她跟上去。
走到一半，她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林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落叶。
她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狐狸走在前面，步伐不快，像是等她。
她走得有些吃力，伤口还在流血，但没停下。
黑口越来越近，水流声越来越大。
她刚要迈进去，狐狸突然停下，抬起前爪，按在地上。
地面轻微震动。
她感觉到不对，抬头看。
黑口上方，一块巨石松动了，正在往下滚。
她来不及躲。
狐狸猛地回头，张嘴一吼。
一股气浪冲出，巨石在半空炸成碎块，雨点般落下。
她蹲下身子，用手护头。
碎石砸在周围，尘土飞扬。
等烟散了，她抬起头。
狐狸已经进了黑口，只留下一道银影。
她撑着拐杖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
右眼尾那颗痣又开始发烫。
她抬手摸了摸，走进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