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呼吸急促,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是一点点失去血色。
她眼神死死黏在那卷册上,喉咙像被掐住,连声音都挤不出来。
殿内空气凝滞,烛火噼啪作响。
狐妖终于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声音哑到几乎破碎。
“不……不可能……我不会信的。他若还在,为何不来找我?为何不……”
“怎么该聪明的时候反而傻起来了?”
孙悟空冷声打断,眼神锋利如刀。
“来找你?你不是说苏妲己被纣王抛弃赶回狐族?说不定你那哥哥可还不一定知晓你的存在哩!你怨了几百年,可好像却连最基本的真相都没弄清?”
它的声音一字一顿,像雷霆敲击在殿宇,每一个字都压得狐妖心神摇摇欲坠。
狐妖浑身颤抖,她眼神彻底乱了,像困兽被逼到无路可退。
她的眼神猛地聚焦,瞳孔骤然缩小,像是被什么念头刺穿了。
她盯着孙悟空,声音发抖。
“若是……若是当年……他未死……他该是继位纣王……那……”
话未说完,她浑身打了个冷颤,整个人像是被雷霆劈开,眼里血丝暴涨。
“……这么多年,我缠着一代又一代的皇帝,杀得他们短命……”
她双眼骤然血红,泪水与血水一同涌出,胸膛急促起伏,像是要把整颗心吐出来。
“我岂不是……这些年,一直在杀……”
她声调骤然拔高,尾巴抽得地板乱响。
下一瞬,她仰头,尖锐的哭声撕破整个殿宇。
“杀的全是……哥哥……母亲的血脉!”
这一声几乎要把屋顶掀开。
狐妖整个人猛然往后一仰,双眼翻白,呼吸一阵阵紊乱,像是要直接昏死过去。
孙悟空瞳孔一缩,心口骤然一紧。
它金眸里的火光猛地压了下去,再也笑不出来了。
它手一伸,牢牢按住狐妖的肩膀,把她从半昏迷里硬生生拽回来,咬着牙道。
“你这狐狸,脑回路怎的如此奇怪!听好了!”
狐妖眼神涣散,却被它的力道震得一瞬清明,颤抖着抬眼。
孙悟空吸了口气,胸腔一紧,终究还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嗓音冷硬,却带着一丝罕见的软意。
“这皇帝,就是你哥哥。”
孙悟空没有任何的铺垫,就这么直白的说出口。
烛火噼啪炸开一声,仿佛连空气都停了。
狐妖整个人僵住,像是被定在那一瞬间。
她的眼睛猛地瞪圆,泪水瞬间涌出,顺着脸颊直落,打湿了下巴和衣襟。
她的声音颤到极点,几乎听不清楚。
“……哥……哥……”
孙悟空盯着她,金箍棒慢慢从肩头垂下,声音比刚才低得多。
“不错,正是他。这些年如若你真的杀死了他,那才是亲手把你母亲仅剩的一点血脉,彻底毁了个干净。”
狐妖张着嘴,嗓子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哀鸣。
她整个人猛地往前扑,额头狠狠撞在石板上,鲜血立刻渗开一滩。
她不敢再哭喊,只是呜呜低泣,尾巴抽搐着蜷成一团,身体止不住地颤。
殿宇之内。
空气冷得像凝成冰。
烛火一瞬间被狐妖的嘶喊震得直跳,照得每一张脸都半明半暗。
皇帝怔怔坐在高位,手掌紧紧攥住龙案的边缘,青筋暴起。
他唇色发白,像是被什么不可思议的念头当场击穿,胸口急促起伏,声音有着一丝颤抖。
“你……你说……我是她的哥哥?”
狐妖伏在地上,额头血迹斑斑,泪水还在往下掉,身子抖得厉害,却不敢出声回答。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皇帝,那种眼神像是要从他眉眼间生生看出某种熟悉的血脉。
皇帝猛地站起,龙椅发出嘎吱的声响。
他忽然觉得背脊发冷,像有无形的手攥住了他全身的骨骼。
“可我才二十五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说不清的惶恐与怒意。
“她说的是几百年前的事!那是几百年!不是几十年前!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
孙悟空啪地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杵,金眸冷冷一转。
“活了五百年了,说起话来倒还真像个毛头小子。”
孙悟空吊儿郎当的一句话,却压下了整个殿里的声浪。
它手一翻,掌心多出一本厚重的册子。
阎王殿送来的生死簿。
“别的不说,你自己瞧瞧。”
它把生死簿丢到龙案上,沉重的声响在寂静里炸开。
那卷簿页自动翻开,烛火摇动下,纸面泛着淡淡的阴光。
皇帝低下头去,眼睛死死盯着那一行字。
那是属于他的位置。
可那里本该清晰写着‘某年某月,某姓某名,寿至几几有余’。
如今却是模糊一片。
字迹像被水浸过,化成一团灰影,空空落落。
命数判词一栏,更是彻底空白,像从未存在。
皇帝喉咙发紧,手指不受控地在桌案上颤抖。
孙悟空缓缓眯起眼,盯着那页簿子。
就在此时,簿页忽然一颤,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动。
模糊的墨迹一点点聚拢,像是被人用无形之笔重新描绘。
一点,一划,一横。
殿中烛火全都压下去,像被阴风吹熄。
所有人屏住呼吸。
良久。
两个古拙的大字浮现在空白处。
帝天。
这两个字,黑得深沉,冷得彻骨,像从九幽最深处爬出来,生生钉在生死簿上。
皇帝眼睛猛地瞪圆,脸色比白玉还要苍白。
他喉咙里滚出干涩的声音。
“帝……天……这才是……才是我的名字?”
狐妖呆滞在地,泪水顺着下颚滴落,一遍遍颤声喃喃。
“帝天……帝天……是哥……是你……”
孙悟空金眸一闪,火光映在眼底,冷冷道。
“看来你是谁,不用俺说,心里也该明白了吧?”
空气死寂,只余生死簿哗啦一声合上。
尘封的命运被揭开,带着不可逆的重量,压得所有人呼吸都滞住。
帝天。
纣王帝辛之后,殷商仅剩的遗脉。
皇帝脚下一晃,几乎要跌坐回龙椅。
他眼中有震惊,有惶恐,更有说不出的茫然。
殿宇里沉得厉害。
连烛火都似乎噤声,只剩下众人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