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统领带回的消息,在零陵郡府的小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争论。
“穷山恶水出刁民!”一位老功曹捻着胡须,连连摇头,“林掾史,王都尉也说了,那里部落纷争不断,民风彪悍。我们费力打下来,非但捞不到什么油水,恐怕还要倒贴钱粮去安抚,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啊!不如集中力量,防范江东才是正理。”
另几个属官也纷纷附和,都觉得对郁林用兵,得不偿失。
刘度也面露犹豫,看向林越:“林越啊,郁林的情况,似乎比预想的还要棘手。你看这……”
林越没有直接反驳,他让人挂起王统领带回的、由先遣营将士和少年测绘队共同完善的地图。地图上,郁林郡的山川、河流、小道、村寨,已经比官府的旧图详尽了十倍不止。
“府君,诸位,”林越的声音沉稳,他指向地图上标记的几个矿点,“郁林是穷,是乱。但诸位请看,这里,这里,都有易于开采的铁矿。我们拿下郁林,就能立刻缓解零陵铁料短缺的燃眉之急,更多的改良弩箭、更好的农具,都能造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加重:“更重要的是,王兄带回了一句话——那里的百姓,太苦了。士燮只顾盘剥,不管民生,致使民不聊生,部落相攻。我们零陵若此时出兵,剿抚并用,铲除苛政,平息部落纷争,让百姓能喘口气,能种上地,能吃上饭……”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理想主义的光芒:“诸位,这难道不是比几车金砂更能凝聚人心吗?我们拿到的不只是一块地盘,更是成千上万愿意拥护我们、为我们提供兵源和粮草的民心!有了郁林作为跳板和根基,我们才有底气应对来自江东、来自士燮的任何威胁!否则,困守零陵,迟早是坐以待毙!”
这番话,掷地有声。那位老功曹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刘度看着地图,又看看林越,仿佛也被他话语中的力量感染了,终于重重一拍桌子:“干了!就按林掾史说的办!打郁林,不仅要拿下地盘,更要收拢人心!”
战略既定,零陵这座战争机器再次全力开动,但这一次,带上了一些不同的色彩。
林越亲自拟定了“安民告示”,用最直白的话语,承诺减免苛捐杂税,帮助平息部落仇杀,提供粮种农具,甚至提到了会派懂得堆肥、防治疫病的“先生”下去。他让工匠连夜雕版,印制了数百份。
王统领的先遣营再次扩编,补充了大量熟悉山地作战的兵卒,并且配备了更多的医药、盐巴和……粮食。林越反复叮嘱:“遇到部落,能不动刀兵,就尽量别动。先把咱们的告示给他们看,把粮食分一点给最饿的人。”
少年培训班里,那些数学和认字最好的几个,被林越紧急抽调出来,进行“速成培训”,教他们如何登记户口、分发物资、记录土地情况。这些半大孩子,即将成为治理新领地的第一批“文官”。
造船工坊更是日夜不停,又一艘更大的运输船下了水。船上不仅装了兵甲粮草,还特意留出了空间,装载着林越让人准备的农具、药草和那些印着安民承诺的纸张。
零陵城外,新组建的南下主力部队在进行最后的操练。与以往不同的是,操练间隙,王统领和各级军官,不再只是强调砍杀,也开始讲解进入郁林后要注意的事项,如何辨别可食用的野果,如何应对可能的瘴气,以及最重要的——遇到当地百姓,该怎么打交道。
整个零陵,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充满希望的气氛。人们都知道,这次出征,和打赵范不一样。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行动,更是一次播种。
林越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精神抖擞的将士,看着那些即将随军出发、脸上还带着稚气却眼神坚定的少年,看着码头上那艘即将启航、满载着希望与未知的大船。
南方的风带着湿暖的气息吹来,他握紧了拳头。
这一次,他不仅要征服土地,更要赢得人心。
郁林,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