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琛离开时关上的那声门响,如同最终的通牒,在死寂的病房里久久回荡。
全身检查!
九点!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我的意识里,带来一阵尖锐的恐慌。
时间所剩无几。
我必须立刻行动!
几乎在他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下一秒,我便从床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扯动了未愈的伤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强行稳住身形。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那枚紧贴着我肋骨、藏在谢予琛外套内衬里的特殊金属设备。
绝不能让它出现在检查室!那复杂的接口和特殊的造型,一旦被医生或护士看到,必然会引起怀疑,甚至可能直接惊动谢予琛!
我迅速脱下那件沉重的外套,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几乎是粗暴地撕开内衬那个隐蔽的口袋,将那枚冰凉的、泛着幽蓝呼吸光的设备掏了出来。
它躺在我掌心,冰冷,沉默,却重若千钧。
藏在哪里?
我环顾这个简洁到几乎空旷的病房。床头柜?床垫下?枕头里?这些地方在系统性的检查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卫生间?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被仔细搜查。
目光最终落在了……我自己身上。
唯一可能避开细致搜查的地方,只有我自己这具尚未完全康复、需要被“谨慎”对待的身体。
一个疯狂而冒险的念头涌上心头。
我拿着设备,快步走进卫生间,再次反锁上门。对着镜子,我撩起病号服的上衣,露出腹部那道尚未完全拆线、依旧覆盖着敷料的手术伤口。因为之前的流产和系统剥离,这里的愈合一直很缓慢。
就是这里!
我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开敷料边缘。伤口还有些红肿,缝合线像蜈蚣般盘踞在皮肤上,带来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和恐惧。
没有时间犹豫!
我拿起那枚设备。它比想象中更小,更薄。我用尽全力,忍着剧烈的反胃和疼痛,将其顺着敷料下、伤口旁边的缝隙,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塞了进去!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温热的、敏感的伤口组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异物感,让我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晕厥过去。但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强迫自己完成这个近乎自残的藏匿动作。
直到那枚设备完全隐没在敷料之下,紧贴着我的伤口,除了我自己,无人能察觉。
我迅速贴上新的医用胶带,固定好敷料。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扶着洗手台大口喘息,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的决绝。
第一个危机,暂时解决。
接下来,是那套可能藏着塑料手柄的干净病号服。
我走出卫生间,拿起那套叠放在床尾的衣服。手指探入口袋,那截粗糙的塑料手柄还在。我必须把它处理掉,或者……赌一把。
检查时,换下来的衣物通常会被护工收走清洗。这是我唯一可能将它传递出去的途径。但风险极大,护工很可能被要求检查所有换洗衣物。
怎么办?
毁掉它?那将彻底断送与周彦珩联系的渺茫希望。
冒险传递?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我进退两难之际,病房门被敲响。
“姜小姐,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去检查室。”是护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十分钟!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我心一横,做出了决定。我将那截塑料手柄,从病号服口袋里取出,然后,走到房间的垃圾桶旁——那是一个带盖的、每天会由护工清理的普通垃圾桶。我掀开盖子,将塑料手柄扔了进去,混在了一些用过的纸巾和药盒包装里。
这比放在衣服口袋里更隐蔽,也更不容易被联想到是“传递信息”。清理垃圾的护工,或许不会像检查衣物那样仔细。这是一个概率更低的赌博,但也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不引火烧身又能保留一丝希望的方法。
做完这一切,我迅速换上了那套干净的病号服。布料摩擦着腹部藏匿设备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隐秘而持续的刺痛,时刻提醒着我体内那个危险的秘密。
我坐在床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呼吸,等待审判的降临。
几分钟后,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不是护士,而是两名穿着护工制服、神情严肃的男人,以及一名拿着记录板的护士。
“姜小姐,请跟我们去做检查。”护士的语气公式化,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我点了点头,站起身。腹部伤口的异物感让我脚步有些虚浮,但我努力维持着平稳。
其中一名护工走上前,开始例行公事地检查床铺和床头柜。另一名则目光扫视着房间,最后落在了床尾那套我换下来的、谢予琛的西装外套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走过去,拿起那件外套,仔细地翻看了一下,尤其是内衬那个被我撕开又勉强抚平的口袋。
我的掌心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察觉到了吗?
护工拿着外套,走到护士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护士点了点头,示意他将外套单独放在一边。
他们没有追问。
但也没有将外套随意处理。
这意味着,这件外套,依旧在谢予琛的“特别关注”名单上。
“走吧,姜小姐。”护士对我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跟着他们走出了病房。在经过门口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垃圾桶依旧放在原地,尚未被清理。
塑料手柄,还在里面。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地摇曳着。
而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藏在我身体里的“火种”,能否安然度过接下来的全身扫描和检查?
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
审判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第八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