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了。
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上头顶,烧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谢予琛站在门口,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寸寸掠过我还残留着惊慌的脸,最终,定格在沙发上那件明显被人动过、甚至带着不自然褶皱的西装外套上。
空气死寂。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愕,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疑问都没有。
只有一片沉沉的、仿佛能将一切光线都吞噬的暗色。
他就那样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可那股无形的、庞大的压力,却以他为中心,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扼住了我的呼吸。
解释?
说什么?
说我只是好奇?说我觉得冷?
任何苍白的借口在此刻这无声的审判面前,都显得可笑而徒劳。
我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绝望地撞击着,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
指尖冰凉,微微颤抖,残留着他外套布料冰冷而细腻的触感,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属于他的气息,此刻却像毒药般缠绕着我的感官。
他动了。
没有走向我,而是极其缓慢地,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咔哒。”
落锁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最终的丧钟。
然后,他才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沙发。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件外套,仿佛那是一件什么极其值得探究的物什。
他走到沙发前,停下。伸出手,不是去拿外套,而是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抚平了外套肩部一处因为我刚才慌乱松手而造成的、细微的褶皱。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专注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我的呼吸窒住了。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知道我那片刻失态的、近乎依恋的举动。
这比任何直接的斥责或暴怒都更让我恐惧。因为我看不透他平静表面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暗流。
他终于抬起眼,看向我。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两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我此刻所有的狼狈、惊慌和无所遁形。
“冷?”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膜。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这是一个防御的姿态,却也坐实了“冷”这个借口。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我怀疑是否是错觉。
他没有再追问。而是俯身,拿起了那件外套。
然后,在我惊恐未定的目光中,他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我本能地向后退,脚跟却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在我面前站定,距离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自己苍白的倒影,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带着压迫感的冷冽气息。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将外套递给我,而是……手臂一扬,将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西装外套,如同一个不容拒绝的宣告,披在了我的肩上。
沉重。
温暖。
却带着一种近乎烙铁般的、令人窒息的感觉。
布料摩挲着我裸露的脖颈,那上面残留的、属于他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鼻腔,瞬间将我包裹。
我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他替我拢了拢外套的领口,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下颌皮肤,带来一阵战栗。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标记领地般的、强势的掌控意味。
“还冷吗?”他垂眸看着我,声音依旧平淡,但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却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深沉的暗色。
我猛地摇头,又立刻停住,声音卡在喉咙里,破碎不堪:“不……不冷了……”
“那就好。”他淡淡道,收回了手,却没有后退,依旧站在极近的距离,目光如同实质,锁着我,“看来,药效还没完全过去。”
他在给我找台阶下。
用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来解释我刚才所有反常的行为——抱他的外套,此刻的惊慌失措,都是药物导致的意识模糊和身体本能。
但这真的是台阶吗?
还是……一种更深的、带着嘲弄的试探和警告?
我攥紧了披在肩头的外套边缘,指节泛白。冰冷的布料下,我的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我……我想休息了。”我低下头,避开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声音微弱得像蚊蚋。
他没有立刻回应。
沉默再次降临,带着外套上残留的他的体温和气息,如同无形的茧,将我层层包裹。
许久,我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嗯。”
只有一个字。
然后,他终于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睡吧。”
他说完,不再看我,转身走回沙发,重新拿起笔记本电脑,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从未发生。
我僵立在墙边,肩上披着他沉重的外套,像一个被强行套上枷锁的囚徒。
外套下的身体一片冰凉,心底却仿佛有野火在烧。
棋局,似乎在我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失控。
而我,这枚自以为是的棋子,正被他用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一步步地,逼向一个连我自己都看不清的深渊。
(第七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