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碓冰拓海摇头,内心嗤笑一声。他当然不会,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用这种懦弱的方式逃避任何挑战,哪怕是为了追寻所谓的“世界之外”,不过他确实对真田龙的死因产生了一丝好奇。
“……你是怎么死的?” 碓冰问道,目光在真田龙高大健硕的身躯上扫过。以真田龙这副体格和爆发力,实在不像是会轻易早死的样子,总不能是自杀吧?
“意外。” 真田龙回答得极其简短,语气平淡,不打算多说半个字。
这个答案显然无法满足碓冰的好奇心,但他也看得出对方不愿深谈。就在他以为对话会就此陷入僵局时,真田龙却突然抛出了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碓冰拓海愣住,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他们之间经历了如此激烈的对抗、危险的试探、甚至触及了世界本质的秘密,到头来,对方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碓冰的语气里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
真田龙面对他的反应,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坦诚地点了点头,给出了听起来十分纯粹且让人无语的理由:“我不擅长记名字。”
这句话配上他那张总是没什么波澜的硬朗面孔,竟有种奇异的说服力。
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其他人的名字确实是无需浪费脑容量去记忆的信息。
碓冰拓海看着真田龙这副理所当然“不擅长记名字”的样子,一时语塞。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碓冰拓海。”
他预期着对方会像所有人一样,称呼他的姓氏“碓冰”,或者全名。
然而真田龙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发音,然后非常自然地吐出了两个字:“拓海。”
碓冰拓海:“……”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荒谬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温叙……这个他如此关注、甚至开始超越简单兴趣的“异常存在”,至今都还没有这么亲近地叫过他的名字。
现在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恨不得撕了他的男人,刚刚还在和他进行着涉及世界秘密的危险对话的男人,这个连他名字都懒得记的男人……竟然直接叫了他的名?!
这种微妙的“亲近感”,出现在他们这两个绝对对立的人之间,显得格外突兀和令人火大。
碓冰拓海看着真田龙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硬朗面孔,一时间竟不知该愤怒还是该感到黑色幽默。
他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碓冰拓海最终没有否认真田龙——或者说“龙”——这过于直接的称呼。
因为温叙总是“龙”、“龙”地叫着,在他潜意识里,“龙”这个称呼早已和眼前这个人绑定,以至于他自己也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这个单字称谓。
此刻他脑子里塞满了太多爆炸性的信息:“剧本”、“死亡穿越”、“温叙的任务与终将离去”、“兵藤葵的回归”……这一切搅在一起,让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分析能力都有些过载。
他需要空间,需要时间,独自消化、去理清这团乱麻。
他什么也没说,目光越过真田龙宽厚的肩膀,最后看了一眼沙发上依旧昏迷的温叙。眼神复杂难辨,有未褪的探究,有被激起的兴趣,或许还有因得知她终将离去而产生的细微波澜。
然后他利落地转身,径直离开了这间公寓。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内外,公寓里重新陷入死寂。
真田龙在确认真的离开后,几不可查地松懈了一下。
刚才那番言语交锋,虽然全程他看似占据上风,用残酷的真相将碓冰拓海的精神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但他自己消耗也很大。
他闭着眼,在阴影中沉默地喘息了片刻,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灵魂深处因提及死亡而产生的细微震荡。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真田龙缓缓睁开眼,黑眸此刻也有倦意,但更多的是更加坚定的意志。他的目光穿透昏暗,落在沙发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上。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边,动作小心翼翼的,他俯下身将温叙稳稳地抱起。
怀中的躯体很冰冷,魂冢核心微弱到几乎熄灭的波动,像一根细线紧紧缠绕在龙的心上,带来一阵阵窒息的钝痛。
真田龙抱着她,步伐沉稳地走向公寓的阳台,夜风瞬间灌入,吹拂起温叙散落的金色假发,他小心地将她放置在阳台中央月光最盛的地方。
地面硌着她的身体,真田龙皱了皱眉,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折叠起来垫在她的身下,又将她身上盖着的绒毯仔细掖好,最后小心地帮她把假发摘了。
做完这一切,他沉默地退开一步,守在一旁。
月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温叙身上,魂冢核心极其缓慢地汲取着这稀薄的能量。
真田龙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怀疑温叙所受的罪,至少半数都是拜碓冰拓海所赐,但不可否认,碓冰的话也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他直面了一个他之前刻意忽略或者说因自身沉睡而无法感知的残酷现实——在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失去守护的温叙,独自一人背负着这一切……
温叙是怎么熬过来的?
在能量枯竭的深夜独自蜷缩?
在身份濒临暴露的边缘强撑笑容?
在碓冰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如履薄冰?
光是想象那些画面,一股混杂着无尽自责和暴怒在真田龙的心底疯狂灼烧!他攥紧了拳头,他无法原谅自己的沉睡,无法原谅在她最需要守护的时候,自己却不在!
取消实体构建?
这个念头曾经带着自我毁灭的决绝占据过他的脑海。
为了节省能量,让她能撑下去。
但现在……
真田龙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月光下那具冰冷的躯体上。
不行。
碓冰拓海虽然危险又讨厌,但他有一句话没说错——没有他在身边的温叙,这副由魂冢能量勉强维持的亡者之躯,简直就是一推就倒,脆弱得不堪一击。
光是听碓冰轻描淡写的描述,真田龙就能想象出温叙独自面对风暴时的孤立无援。
他怎么能允许那种情况再次发生?怎么能让温叙独自承受那些恐惧和绝望?
即便他的存在本身就在持续消耗着魂冢的能量,即便这意味着他必须时刻压制自己,即便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他也要留下!
消耗,就消耗吧。只要他还能动,还能思考,就必须变得更强,必须守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