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不再主动与人攀谈,面对那些或出于关心、或出于好奇、或带着试探的问候(“兵藤同学,身体好些了吗?”“保镖先生今天没来呀?”),她只是维持着疏离的微笑,用设定好的“低血糖”“需要休养”“保镖有别的安排”等借口搪塞过去,然后迅速离开。
在教室里,她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视野开阔,能观察到大部分教室的情况,又不易被过多打扰。
她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动作,连翻书的动作都轻柔缓慢,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或者浪费了宝贵的体力。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或者低头“看书”,实则是在内视魂冢核心,引导着那微弱得可怜的能量流,缓慢地修补着裂痕,每一次调动能量,都会带来细微的眩晕和疲惫感。
午餐时间,她没有去拥挤的食堂或天台。美咲在学生会忙得脚不沾地,只是发来一条简短的问候信息。
温叙独自一人,带着五月准备的她不能吃的便当,来到了教学楼后方一处几乎无人问津的小花园角落,这里有几张石凳,阳光正好能照到。
她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便当盒,一阵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就从旁边的灌木丛后飘了过来:
“......真的假的?兵藤葵那个保镖,一拳就把体育馆仓库的铁锁捏碎了?”
“千真万确!我就在现场!那声音,咔吧一声!锁就碎了!”
“嘶......太吓人了!那他怎么突然不来了?该不会......”
“谁知道呢。不过兵藤看起来更吓人了,脸白得跟纸一样,走路都飘的......”
“嘘!小声点!她好像就在那边坐着呢!”
温叙握着便当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冰凉。她面无表情地继续打开便当盒,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内心却一片冰冷。
流言蜚语,果然不会放过任何空隙,真田龙的力量暴露,她的异常状态,都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温叙的心猛地一沉,不用抬头,那无形压迫感的气息已经让她知道是谁。
碓冰拓海。
他手里拿着一罐冰咖啡,绿色的眼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坐在石凳上的温叙,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兵藤同学,”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却像冰冷的蛇信滑过温叙的神经,“一个人吃午饭?真是......安静呢。”他的目光扫过温叙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再扫过她握着便当盒微微颤抖的冰凉手指,最后落在她身边空荡荡的石凳上,“那位‘力气很大’的保镖先生,今天休假了?”
温叙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碓冰的目光。她调动起所有的意志力,在脸上维持着怯意和疏离的微笑:“碓冰前辈,龙他……临时有事。”声音轻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哦?临时有事?”碓冰拓海轻笑一声,往前走了半步,距离近得让温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味和某种清爽的须后水气息。
这种压迫性的靠近让她后背瞬间绷紧,体内的魂冢能量因为警戒而产生了微弱的波动,带来一阵针刺般的眩晕。
她强忍着没有后退,但指尖的颤抖更明显了。
碓冰拓海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绿色的眼眸中兴趣更浓。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兵藤同学,你的脸色......比晕倒那天还要差呢,真的只是‘低血糖’和‘贫血’吗?”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要剥开她精致的伪装,直视那具冰冷的躯壳,“还是说......失去了‘守护者’,让你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温叙的神经。
她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不是因为害怕碓冰,而是因为他话语中那可怕且接近真相的试探!他猜到了多少?
温叙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柔弱的表情却维持得滴水不漏,甚至还带上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茫然:“碓冰前辈......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碓冰拓海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最终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嘴角的笑意却更深:“是吗?那真是......遗憾。”他晃了晃手中的咖啡罐,转身,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留下一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语,“希望你的保镖能尽快处理好他的‘事情’,毕竟......最近似乎不太平静呢。兵藤同学这样的‘柔弱’存在,独自一人,可要......格外小心啊。”
直到碓冰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温叙紧绷的身体才猛地松懈下来,一阵强烈的眩晕让她几乎支撑不住,她扶着冰冷的石凳边缘,冷汗已经浸湿了鬓角。
危险。
前所未有的危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碓冰拓海,这个敏锐到可怕的男人,已经将怀疑的利刃抵在了她的咽喉,他不仅怀疑真田龙的非人力量,更开始直接质疑她“虚弱”的本质。
龙不在身边,她就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盔甲的战士,暴露在最危险的敌人面前。
温叙缓缓收起饭盒,动作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警惕,她站起身,目光扫过空旷的小花园,确认没有其他窥探的目光后,才迈着依旧缓慢却更加小心的步伐,向教学楼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之上,没有真田龙构筑的安全领域,整个星华校园对她而言,都变成了需要步步为营的雷区。
她必须更谨慎,更低调,更节省每一分能量,直到......魂冢积蓄起足够的力量,直到龙,能从沉睡中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