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延续…的可能性?”温叙的声音在脑中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她不是寄生,是“代行”?她活下去的希望,维系在一个陌生少女的执念上?而她一直以来的痛苦挣扎,竟然是为了唤醒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然后自己……还有可能消散?
【对胡桃泽梅记忆及自我认知的遮蔽,是必要措施。】系统冷酷地补充,
【她的执念强度足以撕裂脆弱的意识体。让你以‘胡桃泽梅’的身份存在,能最大程度稳定自身存在,并让你更专注于执念目标(风早翔太)。同时,也避免你因得知自身已彻底消亡的真相而产生无意义的情绪熵增,干扰任务执行。】
“彻底…消亡……”温叙喃喃着,荒谬感和绝望瞬间笼罩了她。她以为自己是穿越,甚至以后还能回家,却原来只是一个在死亡边缘被强行抓来、顶替一个执念深重的灵魂去完成未了心愿的“代行者”?她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痛苦,所有在这个世界里感受到的真实——对爽子的怜惜,对风早的担忧,对龙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和此刻被其冰冷拒绝的剧痛——都建立在一个早已化为焦土的“过去”和一个随时可能醒来将她驱逐的“现在”之上?
汹涌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悲伤和绝望并没有消失,而是在这残酷的真相面前轰然炸开,化作更庞大更混乱更令人窒息的洪流!不是为了“虚拟”,而是为了这比虚拟更残酷的真实!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从她喉咙深处溢出,不再是之前的嚎啕,而是绝望的呜咽。她猛地蜷缩起来,用毯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剧烈地颤抖,泪水决堤般涌出,却发不出更大的声音。荒谬!太荒谬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她哭自己早已化为乌有的过去。
她哭自己这偷来的现在。
她哭爽子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拥抱,那温暖是真的,却可能属于另一个即将苏醒的灵魂。
她哭风早身后那翻腾的暗红怨念,他承受的痛苦根源,竟是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目标!
她哭真田龙的眼神和质问……他推开的是一个“窃取”了他人身体和人生的幽灵!他感受到的背叛和失望,无比正确!她甚至无法反驳!她连为自己辩解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她占据的这个身份,这个身体,连同她感受到的对龙产生的那些让她心头发烫又酸涩的情感,本质上都不完全属于“温叙”!
【警告!宿主意识场剧烈震荡!与载体兼容性急速下降!】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响起。
【立即停止无意义情感宣泄!聚焦任务!与风早翔太建立深度联结是稳定载体、消弭怨念、争取你自身存在延续的唯一出路!】
系统的警告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混乱的意识上。争取存在延续?多么讽刺!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拼命去爱一个她或许欣赏、或许同情、但绝非真正心之所向的人,去完成另一个女孩沉睡的执念!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必然会伤害风早,伤害爽子,伤害龙……她成了所有痛苦的漩涡中心,却只是为了一个渺茫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想要的“延续”!
“活下去……”她埋在毯子里,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深入骨髓的绝望,“以这种方式……伤害所有人……只为了一个……可能……”
【是‘唯一’的可能。】系统冰冷地纠正。
【或者你现在就选择放弃。意识锚定即刻解除,载体随胡桃泽梅的沉眠意识一同消散。你的存在痕迹,将彻底抹除,包括你在这个世界里感受到的一切。】
“彻底抹除……”温叙的颤抖停止了。毯子下,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在极致的绝望和混乱中,竟奇异般地掠过一丝死寂的清明。
放弃?彻底消失?连同对爽子那份温暖的记忆,对龙短暂却真实的悸动,甚至是对风早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和目睹其痛苦的揪心……全部化为虚无?像她那个在烈火中消亡的“过去”一样,什么都不剩下?
不要。
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某种扭曲韧性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她不想消失。哪怕这存在是偷来的,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和欺骗之上,哪怕前路是更深的黑暗和伤害……那“活着”的感觉,那能感受到风、阳光、泪水、心跳的感觉……即使是假的,即使是借来的,她也……不想放手。
这念头卑劣得让她自己都作呕,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只剩下断断续续压抑的抽气。温叙慢慢从毯子里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狼狈不堪,眼神却不再是最初的崩溃茫然,而是一种被痛苦和绝望淬炼过空洞的平静,深处翻涌着认命、不甘和一丝为了“存在”本身而强行点燃且扭曲的求生欲。她看着医务室昏黄的天花板,眼神没有焦距。
“所以……”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我必须……让风早……爱上‘胡桃泽梅’?” 她刻意加重了那个名字,带着自虐般的清醒。
【纠正:让风早翔太与‘胡桃泽梅’(即你当前操控的载体)建立深度情感联结,达到足以消解原主执念的程度。】系统确认道。
【这是稳定世界线、唤醒胡桃泽梅并为你争取时间的唯一方法。情感深度需达到‘唯一性’与‘排他性’。】
(唯一性……排他性……)温叙闭上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这意味着,她必须彻底斩断风早对爽子的情愫,也必须亲手埋葬自己心中对龙那刚刚萌芽就被现实冰封的微弱火苗。她将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刀,切割开所有美好的可能。
“我……明白了。”她缓慢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沉入冰湖般的沉重和决绝。她拉高毯子,再次将自己裹紧,仿佛要隔绝这残酷的世界,也隔绝自己心中那份刚刚被真相撕裂却又因求生本能而强行缝合的情感。
医务室里只剩下她压抑后细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更显凄冷的风声。角落里那盏小小的台灯,昏黄的光晕映照着床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崩塌后的全部荒凉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