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通道狭窄而陡峭,布满锈蚀和尖锐的凸起。苏晚背着林骁,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山上攀爬。手掌的旧伤再次被磨破,鲜血混着铁锈,将冰冷的梯级染上暗红的痕迹。林骁的重量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脊背压垮,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味。
她不敢停下,不敢回头。下方黑暗中潜伏的东西,以及那伪装成人类的恐怖存在,如同附骨之蛆,驱赶着她向上、再向上。
不知爬了多久,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平坦的金属板——通道的尽头。
她用尽最后力气向上顶了顶,金属板纹丝不动,似乎被从外面锁死或卡住了。
绝望再次袭来。
她不甘心,放下林骁,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用肩膀死死抵住金属板,双腿蹬着梯级,发出无声的嘶吼,将残存的所有力量灌注其中!
嘎吱——!
金属板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向上挪动了一丝缝隙!
冰冷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瞬间涌入!
有希望!
苏晚再次发力,肩膀的骨头仿佛要碎裂,但她不管不顾!
哐当!
金属板终于被彻底顶开,翻倒在一边。微弱的光线和更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
她来不及观察,先奋力将林骁托举上去,然后自己才艰难地爬出通道,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眼前阵阵发黑。
她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撑起身体,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大型地下设施的通风管道层或设备夹层。空间不高,布满粗大的、包裹着隔热材料的管道和纵横交错的线缆桥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机油味。远处尽头有微弱的绿色应急灯光传来,提供了些许照明。整体感觉陈旧但异常坚固,所有的接口和通道口都密封得很死。
他们爬出来的那个检修口,似乎是唯一的例外,可能是当年施工遗漏或后期破损的。
暂时…安全了?
苏晚不敢大意。她先将那块沉重的金属盖板费力地拖回原位,尽管无法完全锁死,但至少能提供一点心理安慰和物理遮挡。
然后,她才借着远处微弱的绿光,查看林骁的情况。
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平稳,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刚才那一下爆发,似乎彻底耗尽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丝元气,但也奇迹般地没有引发更坏的反噬。
苏晚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但忧虑更深。他需要真正的休息和恢复,需要食物和水,需要药品。
她将他拖到一处相对干净、靠近一根散发着微弱余温的管道的角落,用能找到的一些废弃的帆布和隔热棉为他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窝,尽量让他保暖。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但还不能休息。
她必须确认这个新环境是否真的安全,并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资源。
她沿着管道层小心地探索。空间很大,但似乎废弃已久,没有任何人类或怪物活动的痕迹。她找到了一些散落在角落的、早已过期多年的工具包,里面有一些生锈但或许有用的扳手和螺丝刀。最重要的是,在一个锈死的工具箱后面,她发现了几瓶被遗忘的、包装完好的工业蒸馏水!虽然味道可能不好,但能救命!
她还发现了一个固定在地上的、老旧的应急医疗箱。锁已经锈坏,她用螺丝刀撬开,里面大部分药品早已过期变质,但她惊喜地发现了几包密封完好的无菌纱布、绷带和一瓶未开封的碘伏!还有几支密封的能量凝胶。
这些发现让她几乎喜极而泣。她如同呵护珍宝般将这些物资带回林骁身边。
然后,她开始了细致而安静的照料。
她用珍贵的蒸馏水沾湿纱布,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手掌和手腕上狰狞的伤口清洗干净,涂上碘伏,重新包扎。剧烈的刺痛让她额头冒汗,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出声。
接着,她开始处理林骁的伤势。解开之前简陋的包扎,她发现他肩膀和身上的伤口虽然没有恶化,但愈合的速度极其缓慢,远不如从前。能量枯竭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根本性的影响。她仔细地为他清洗、消毒、换上干净的纱布。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做完这一切,她将能量凝胶一点点挤进他嘴里,用水送服。他无意识地吞咽着。
最后,她才自己喝了一小口水,吃了一点点凝胶,然后将剩余的资源小心地藏好。
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她不敢深睡。她靠在林骁身边,握着他冰冷的手,耳朵竖立,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时间在绝对寂静中缓慢流淌。只有管道偶尔传来的热胀冷缩的“咔哒”声,以及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在这尘封的、与世隔绝的钢铁墓穴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晚低头看着林骁沉睡的侧脸,在微弱的绿光下,他轮廓显得格外脆弱。她伸出手,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和血污粘住的头发。
这一刻,没有逃亡,没有厮杀,没有令人窒息的恐惧。只有无尽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担忧,以及一种在绝境中相互依存的、宁静的悲伤。
她想起大学时,他打完球,也是这样满头大汗地躺在树荫下,她会笑着递给他冰水。那时的阳光多么灿烂,那时的烦恼多么微不足道。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帆布上,迅速消失。
她握紧他的手,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手背上,仿佛能从这冰冷的肌肤中汲取一丝虚幻的温暖和力量。
她知道这宁静是短暂的。外面的威胁仍在,林骁的恢复遥遥无期,他们的未来依旧一片黑暗。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可以让她为他清洗伤口,让他得以沉睡片刻的、肮脏却宝贵的庇护所。
她就这样静静地守着着他,如同守着一簇在狂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在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放松下,她终于也抵不住困意,握着他的手,陷入了浅眠。
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