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之外,围绕着沈清辞科举舞弊案,两股力量的角逐已趋白热化。
温府书房,灯火常常彻夜不熄。
温明澜虽贵为首辅,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翻案前,面对三皇子一党精心编织的“铁证”,也感到束手束脚。
只能利用自身影响力,竭力延缓三司会审的进程,同时暗中搜寻一切可能的破绽。
沈砚安与苏寻衣更是心力交瘁,动用所有江湖关系,寻找那几个失踪兵丁的线索,却如同石沉大海。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皇子府邸内的志得意满。
精致的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早春的寒意。
三皇子朱常洵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娇娇躺在怀中,神色慵懒中透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快意。
刘瑕恭谨地坐在下首,脸上是掩不住的谄媚与兴奋。
他亲自执壶,为三皇子斟上一杯御赐的佳酿。
“殿下神机妙算,此番那沈清辞是插翅难逃了。”刘瑕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革去功名,永禁科场,身陷囹圄。
就算温明澜那老匹夫能保他不死,这辈子也彻底完了。
云亭先生这脸,可是被打得啪啪作响。
看那苏寻衣还有何面目在京城立足?”
娇娇缠住三皇子的脖颈:“殿下,妾以为刘公子说的是,尤其是苏寻衣那个贱人,害了妾那么多次,还吃了那么大的苦头。
这下把她儿子搞没了,她肯定气死了。”
朱常洵淡淡瞥了刘瑕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区区一个沈清辞,也值得你这般高兴?
不过是拔掉一颗碍眼的钉子罢了。”
“殿下说的是,是刘瑕目光短浅了。”刘瑕连忙躬身,但眼中的得意却丝毫未减。
“只是这苏寻衣屡次三番与殿下作对,更是殿下的心腹大患,如今见她儿子落得如此下场,刘瑕实在是忍不住为殿下高兴。
恭喜殿下,除去一心腹大患。”
他举起酒杯,姿态谦卑至极:“殿下,刘瑕敬您一杯。
愿殿下早日得偿所愿,江山永固。”
朱常洵似乎很享受这种奉承,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算是接受了他的敬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温家一系因此事受挫,自己在朝中势力更进一步的情景。
“张迁那边,都打点好了?”朱常洵放下酒杯,随口问道。
“殿下放心,张夫人与妾交好,收了妾的礼,自当办的妥帖。”娇娇拿起一块梨喂给三皇子。
刘瑕也立刻保证,“张大人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那几个兵丁和他们的家眷,也早已安置妥当,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只等三司会审走个过场,便能将沈清辞的罪名彻底坐实。”
暖阁内气氛融融,一派胜券在握的景象。
刘瑕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金榜题名,而沈清辞则在牢狱中腐烂发臭的未来。
然而,就在此时——
“殿下,殿下,不好了。”
一个心腹内侍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甚至来不及行礼。
朱常洵眉头瞬间拧紧,不悦地呵斥:“慌什么?成何体统!”
那内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哭喊道:“殿下,张……张迁张大人,他,他死了!”
“什么?”朱常洵猛地从软榻上坐直身体。娇娇一下子从他怀里掉在地上。
刘瑕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手中的酒杯险些脱手。
“怎,怎么死的?”朱常洵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是悬梁自尽。”内侍哭丧着脸,“就在刚才,府里的人发现的还,还有……”
“还有什么?你倒是快说。”朱常洵心头涌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厉声催促。
“还有当日跟着王御史去贡院巡查的那几个兵丁,全……
全死了!
都是在家里,各种各样的理由死的。
死的特别自然,瞧不出任何破绽。”内侍的声音带着哭腔,“还……
还有王御史,他,他也死了。
是……是溺毙在自家池塘里,死之前,还,还留下了一封信。”
“信?什么信?”一种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三皇子的心脏。
那内侍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水浸过、字迹有些晕染,但依旧能辨认的纸张。
双手高举过头顶,声音带着绝望。
“信上说,说指使他构陷沈清辞科举舞弊的,是殿下您啊!
他说他良心不安,以死谢罪,留下此信,证明沈清辞清白。
一切都是殿下您指使的。”
轰——
如同晴天霹雳,在朱常洵和刘瑕的脑海中炸响。
朱常洵一把抢过那封信,目光死死盯在那些字迹上。
信的内容与内侍所说一般无二,王御史在信中“痛陈”自己受三皇子威逼利诱,构陷沈清辞。
如今幡然醒悟,无颜苟活,唯有一死以证沈清辞清白,并指认三皇子为主谋。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朱常洵猛地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脸色铁青。
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暴怒,“本王何时让他去死了?何时写过这种混账东西?”
刘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无尽的恐惧在蔓延。
死了,全都死了,张迁、王御史、那些兵丁,所有经手此事、可能泄露秘密的人,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而且,还留下了如此致命的“证据”。
这不是灭口!
这分明是,栽赃!
是有人借刀杀人,将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了三皇子头上。
“是谁?究竟是谁?”朱常洵如同困兽般在暖阁内咆哮,一脚踹翻了眼前的紫檀木茶几,杯盏碎落一地。
“竟敢如此算计本王。”
他猛地看向瘫软在地的刘瑕,眼中杀机毕露:“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走漏了风声?或者是你自作主张?”
“殿下明鉴,殿下明鉴啊。”刘瑕吓得涕泪横流,连连磕头。
“刘瑕对殿下忠心耿耿,岂敢做出此等事?
此事,此事定然是温家,是温明澜那个老狐狸。
一定是他察觉了我们的计划,抢先一步杀人灭口,再嫁祸给殿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