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苏寻衣如同从未出手,指尖的银光瞬间隐没。
沈砚安则无声地递给她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管。
苏寻衣会意,将竹管一头对准瓦缝,指尖在管尾一个极小的机括上轻轻一按。
无色无味的气流,裹挟着竹管里的药粉,飘入了揽月轩的空气里。
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将瓦片复位,身影从屋檐滑落,融入揽月轩后沉沉的夜色之中,不留半点痕迹。
……
揽月轩内。
娇娇枯坐在镜前,镜中那张如同鬼的脸,不断刺激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绝望、怨恨、恐惧,种种情绪啃噬着她的心。
脸上那些新抓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混合着药膏的粘腻,让她烦躁欲呕。
她感觉有些闷热,加上内心的焦躁不安,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扭动,蹭着身下柔软的锦缎褥垫。
起初,只是褥垫被身体压住的地方,传来一丝温热感,娇娇并未在意。
然而,这温热感“腾”地一下。
皮肤的剧烈灼痛感,毫无征兆地从她臀部、大腿后侧与褥垫接触的地方轰然爆发。
那灼痛感瞬间穿透了薄薄的中衣,直刺皮肉深处。
“啊——!”
娇娇如同被烫到,猛地从凳子上弹跳起来。
她惊恐地回头看向自己刚刚坐过的锦缎褥垫,那上面似乎并无异常?
可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却无比真实!
而且,就在她跳起来的瞬间,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烂臭鱼气味,猛地从身下爆发出来。
瞬间充斥了整个内室。
“呕…”
娇娇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呛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起来。
这还没完。
那恶臭仿佛点燃了空气中的某种东西。
墙角那些原本散发着馥郁香气的晚香玉,此刻那浓郁的香气混合着这腐烂的恶臭,更加令人恶心。
“呕……咳咳咳……”
娇娇剧烈地咳嗽干呕,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脸上的伤口被这剧烈的动作牵扯,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啊——!” 娇娇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
迅速用手捂住口鼻,“臭,臭死了,滚开,滚开啊。”
“水。”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捂着鼻子。
“王翠,快给我备水,沐浴,现在,立刻,马上。
我要把这身脏东西给洗干净,把这恶心的味道洗掉,快——!”
王翠强压下呕吐的欲望,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焦急和关切:“好,好,娇娇姐别急。
我这就去,这就去备水,快把娇娇姐扶到旁边软榻上。” 她对着同样被熏得摇摇欲坠的丫鬟婆子嘶声命令。
几个丫鬟忍着恶心,屏住呼吸,七手八脚地将散发着冲天恶臭的娇娇拖起来,几乎是架着挪到了旁边一张稍微干净些的软榻上。
娇娇一沾到软榻,立刻如同被烫到般弹开,指着身下尖叫:“脏,臭,换,都给我换新的。”
王翠连声应着,一边指挥人火速更换软垫,一边亲自冲向门外,对着廊下同样被熏得脸色发青的粗使婆子厉声咆哮:“耳朵聋了吗?
没听见娇娇姐说要沐浴?滚去烧水,要最滚烫的香汤,把库房里所有名贵的香露、花瓣统统给娇娇姐拿来!
快——,耽误了,仔细你们的皮。”
整个揽月轩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瞬间乱成一团。
粗使婆子们连滚爬去烧水,小丫鬟们捂着鼻子冲进库房翻找香露和晒干的各色花瓣。
一桶桶滚烫的热水被迅速抬进内室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柏木浴桶。
昂贵的香露不要钱似的倒入,各色干花瓣如同天女散花般被抛洒进去,试图驱散那恶臭。
却也只是让空气变得更加难闻罢了。
“娇娇姐,水备好了。” 王翠捂着口鼻,凑到软榻前,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娇娇如同听到了救赎一般,猛地从软榻上挣扎起来。
她根本不顾脸上、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和红肿,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就朝着浴桶扑去。
那深陷的眼窝里,只剩下对“洁净”和摆脱恶臭的极度渴望。
“滚开,都滚开,我不需要你们伺候出去。”
娇娇疯狂地推开试图搀扶她的丫鬟,像个疯子一样。
浓重的水汽混合着香露和花瓣的味道扑面而来,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她自身散发的那股恶臭。
她冲到浴桶边,看着里面漂浮着厚厚一层花瓣、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香汤,再也忍不住。
双手抓住自己的中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撕。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响起,她胡乱扔在地上,露出底下瘦骨嶙峋的身体。
“噗通!” 一声巨响。
娇娇如同扑火的飞蛾,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了浴桶之中。
“洗掉,给我洗掉!用力,用力洗。” 她疯狂地嘶喊着,双手抓起漂浮的花瓣和浴桶边缘搭着的丝瓜瓤,发狠地在自己身上搓揉起来。
尤其是那些沾染了药粉、红肿刺痛的地方。
仿佛感觉不到烫,也感觉不到疼,指甲在红肿的皮肤上刮出一道道刺目的血痕。
剧烈的搓揉牵动了脸上和身上的伤口,剧痛让她身体一阵痉挛,但娇娇毫不停歇,反而更加用力。
热水混着香露和花瓣的汁液,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她却觉得这疼比那蚀骨的奇痒和恶臭好受百倍。
王翠站在浴桶边,被飞溅的热水和花瓣弄得满身狼狈。
这哪里还是那个骄纵跋扈、爱惜容颜胜过一切的娇娇?
这分明就是一个被折磨到彻底崩溃的疯子。
她在思考着要不要取代娇娇的地位,可她又没有像娇娇这样出众的容貌和身段。
就在王翠走神之时。
浴桶里的娇娇猛地停下了动作。
她倏地转向王翠,“王翠,谁让你进来了,你想看我笑话是吗?”
王翠连忙回过神,“娇娇姐,我怎么敢看你笑话,我们一家都是靠着你,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信呢?你给殿下传的信,送出去没有?”
娇娇猛地从浴桶里探出上半身,水花四溅,沾满花瓣和血丝的枯瘦手臂,一把死死揪住了王翠梳。
王翠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拽得一个趔趄,上半身几乎扑倒在浴桶边缘。
水溅了她一脸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