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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青丝指引的方向走,周围的景象越发奇异。参天古木的形态开始变得扭曲怪诞,虬结的枝干如同挣扎的手臂伸向天空,厚厚的苔藓覆盖了一切,散发出幽冷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古老沉香和未知野花的奇异香气,吸入口鼻,竟让李白觉得精神一振,连右臂剑骨那持续的麻痒感都舒缓了几分。

脚下的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巨石。他全靠着一股冥冥中的感应,以及怀中那几乎要灼烧起来的青丝指引,在几乎无路的密林中艰难穿行。

“快到了……”他能感觉到,周围空间的“密度”似乎在增加,一种无形的、庄严而古老的压力笼罩着这片区域。连鸟兽虫鸣都彻底绝迹,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在拨开一片垂落如幕的巨型藤萝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那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隐秘山谷,谷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深渊,而是一座完全由某种苍白如玉、却又带着木质纹理的巨石垒砌而成的圆形祭坛。

祭坛高大而古朴,分三层,每一层都刻满了密密麻麻、早已被岁月风霜侵蚀得模糊难辨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与他在范阳血池幻象中看到的邪异符文截然不同,它们充满了自然的韵律,像是缠绕的藤蔓,舒展的叶片,流淌的溪水,蕴含着一种宁静而磅礴的生命气息。

祭坛四周,散落着一些残缺的石雕,依稀能辨认出是各种飞禽走兽,甚至是一些半人半鹿、身披草木的奇异形象,它们都朝着祭坛的方向,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正中央,生长着一株奇特的植物。它不高,只有一人左右,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翠绿色,形态似树非树,似藤非藤,没有叶子,只有几根柔软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枝条垂落下来,轻轻摇曳,仿佛在呼吸。

整个山谷都笼罩在一种神秘、古老、不容亵渎的氛围之中。

李白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阿依娜的青丝已经滚烫得如同烙铁,那灼热并非伤害,而是一种近乎哭泣般的激动与悲喜交加。他右臂的剑骨也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仿佛久旱的禾苗感受到了甘霖的召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迈步走向祭坛。

脚步踏在祭坛冰冷的石阶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当他终于登上祭坛顶层,站在那株奇异的光树前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悲伤感涌上心头。仿佛他曾无数次站在这里,又仿佛在悼念某个永远逝去的时光。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阿依娜在月下为他跳的那支祈福之舞。那曼妙的舞姿,那空灵的歌谣,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他松开握剑的手,青莲剑轻轻靠在祭坛边缘。他学着记忆中阿依娜的样子,开始缓缓起舞。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生涩,毕竟他不是舞者,而是一名剑客。但他将「太虚剑心」运转到极致,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浸到那支舞的意境之中。

没有伴奏,只有风声穿过山谷的呜咽。

他开口,用他那带着蜀地口音、却因诗境而显得空灵缥缈的嗓音,轻轻哼唱起那首阿依娜族人的古老歌谣。歌词他并不完全理解,但那旋律,那情感,早已刻入他的灵魂:

“兮兰皋,步余马兮山隅……”

(在那长满兰草的水边高地啊,我让我的马儿在山脚漫步徘徊……)

他的舞步配合着歌谣,开始与这祭坛,与这山谷产生一种微弱的共鸣。祭坛上那些模糊的符文,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好像有人在那山隈经过,是我身披薜荔啊腰束女萝……)

歌声渐响,舞步渐疾。他仿佛看到了阿依娜的身影在眼前重现,与他共舞。他不再是自己,而是化作了那思念着“山鬼”的巫者,在向冥冥中的神灵倾诉着无尽的思慕与哀伤。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含情注视巧笑多么优美,你会羡慕我的姿态婀娜……)

随着歌声情感的递进,异变陡生!

他怀中的青丝猛地爆发出璀璨却不刺眼的青色光晕,如同一个活物般脱离了他的怀抱,悬浮在半空之中,与那株祭坛中央的光树遥相呼应!

嗡——!

整个祭坛剧烈地震动起来!那些原本模糊的古老符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散发出柔和而纯粹的青色光芒!光芒沿着符文的轨迹流淌,迅速蔓延至整个祭坛三层!

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帷幕被拉开,露出了后面深邃的、闪烁着无数星光的异度空间。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驾着赤豹啊紧跟文狸,辛夷为车啊桂花饰旗……)

李白的吟唱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力量,他的舞步踏在发光的符文上,每一步都引动更强的共鸣。那株光树的枝条疯狂舞动,洒下无数青色的光点,如同生命的精灵,环绕着李白飞舞。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我住在竹林深处啊终日不见天光,道路艰险难行啊使我独独来迟……)

唱到这一句,无尽的悲伤与遗憾涌上心头,那是阿依娜未能与他同归故里的遗憾,也是他心中永恒的痛。一滴泪水,不由自主地从他眼角滑落,滴落在脚下发光的符文上。

泪水融入符文,仿佛触动了最后的机关!

轰!!!

祭坛中央,那株光树下方,空间如同水面般剧烈扭曲、荡漾起来!一个由纯粹青光构成的、不断旋转的旋涡缓缓张开!旋涡深处,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更加浓郁、更加生机勃勃、仿佛由无数种绿色交织而成的光芒之海!

一股精纯至极、浩瀚无边、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古老气息的能量,从那旋涡中扑面而来!

李白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右臂的剑骨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嗡鸣,裂痕处青光狂闪,那沉寂许久的修复进程,竟在这一刻开始了疯狂的自我推动!

成功了!苍梧渊的入口,洞开了!

那悬浮在空中的青丝,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光芒渐渐黯淡,缓缓飘落,重新落入李白的手中,只是其上的光泽,似乎永久地黯淡了几分。

李白停下舞步,喘息着,看着眼前那梦幻般的青光旋涡,心中充满了震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感。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那旋转的青色光幕。手指毫无阻碍地穿了进去,感受到的是一片温暖、湿润、充满了生命活力的气息。

没有犹豫,他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那里是纷扰的人间,是即将燃起的烽火。

然后,他握紧手中的青丝,背起青莲剑,一步踏出,毅然决然地迈入了那青光旋涡之中!

身影被光芒吞没。

下一刻,青光旋涡急速收缩,最终化作一个光点,彻底消失在祭坛中央。祭坛上的符文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那古老斑驳的模样。山谷中的异象也渐渐平息,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只有那株奇异的光树,依旧在轻轻摇曳,洒下点点微光,守护着这片古老的秘境入口,等待着下一个有缘之人,或者,等待着离去者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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