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尽菩提大道,眼前豁然开朗,伽蓝佛城巍然矗立。
但见:
城墙高耸,非砖非石,乃是以整块青金石垒砌而成,其上天然生成万千佛陀讲经、菩萨低眉、罗汉演法之宝相纹路,日光照射之下,流转柔和金辉,梵唱隐隐,令人望之而生敬畏之心。
城开八门,对应八方佛国。门前皆有八部天龙金身塑像守护,或狰狞,或慈悲,或威严,形态各异,宝光冲霄,散发着浩瀚佛威,涤荡一切邪祟。
踏入城中,地面皆铺温润白玉,一尘不染。
街道宽阔笔直,纵横交错,其上有金色莲台虚影缓缓旋转,载着虔诚的信徒与僧众低空飞行,往来穿梭,却无丝毫喧哗,唯有低沉肃穆的诵经声与悠远平和的钟磬之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交织成一片永恒的佛国韵律。
城中建筑,皆具佛韵。
或为浮屠宝塔,高耸入云,悬挂着无数风铃,清音涤心;或为宏伟殿宇,飞檐斗拱间雕刻无尽佛法故事;亦有寻常居所,亦雕栏画栋,窗棂门户之上皆铭刻梵文真言,散发淡淡祥和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千年不散的檀香、净水清香以及无数虔诚信念凝聚而成的特殊气息,吸之一口,便觉心旷神怡,杂念顿消。
时有得道高僧缓步而过,周身笼罩智慧光轮;亦有苦行头陀赤足而行,目光坚毅;更多是面色平和、步履从容的普通信众与修士。
此城之风,庄严肃穆却不显压抑,慈悲祥和中自有法度。
人人皆循规蹈矩,言行举止间皆透着一股被佛法长期浸润的宁静与秩序。
王举行走其间,身着衲衣,与此地气息相合,能深切感受到这座城市磅礴的佛门道韵与无处不在的佛法伟力。
它并非死寂之地,似是一座活着的、呼吸着的、拥有宏大意志的佛门圣城!
“好一座伽蓝佛城!”
王举心中暗赞。
他在城中行走一阵,见一位身着褐色僧衣、手持竹扫、正于街角默默清扫落叶的中年僧人,观其气息平和,便上前一步,单手竖掌,询问道:
“阿弥陀佛,打扰法师清净。请问普慧度牒司该往何处去?”
那中年僧人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了看王举,见其身着百衲衣,气度不凡,便还了一礼,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道友可是要办理通关文牒?”
“且往城西莲华坊去,见到一座殿宇门前悬有八宝金轮徽记的,便是了。”
这僧人说着略一停顿,抬头看了看天色。
此刻日头已然西斜,金色的佛辉渐渐转为柔和的暮色。
僧人摇了摇头,道:
“不过道友此刻前去,怕是已然迟了。度牒司申时末便闭门止客,如今已是酉时初刻。”
见王举面露询问之色,僧人耐心解释道:
“师兄有所不知,度牒司诸位执事僧,白日办理公务,引动文书法力,沟通各方佛城气运,最耗心神。”
“故需于日落前后闭关静修,诵经恢复,以保持灵台清明,避免批文出错,引动不必要的因果缠绊。此乃定规,雷打不动。”
他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非但今日如此,明、后两日,恰逢静休期,度牒司亦不对外开放办理公务。”
“静休期?”
对此王举还是第一次听闻,毕竟他初来佛土。
“正是。”
中年僧人颔首,“伽蓝城诸般公务殿堂,皆循此例,每七日中,办公五日,静休两日。”
“此两日间,诸执事需集体诵经、研讨佛法、澄澈心念,以涤荡连日处理俗务所沾染之尘劳,巩固修行根基,避免沉溺事务而偏离正道。”
“故而,道友若需办理文牒,需得三日之后,方可前往。”
王举闻言,心下顿时了然。
在青冥仙朝,那些朝堂官员、衙门小吏,也有一套“循例休假”的章程。
或是每旬固定的休沐日,或是年节的假期,目的多是让官吏们得以休息身心、处理私务、探亲访友,乃人情之常,劳逸结合之道。
然而,两地规矩看似相近,其内核精神却截然不同。
青冥仙朝的休假,重在调节,是为了让官吏们能更好地继续处理世俗公务。
而伽蓝佛城的这静休期,其根本目的却在于修行,是为了防止僧侣执事们在处理俗务中偏离正道。
一者为尘世服务,休假是为了更好的服务; 一者为出世修行,处理公务反而像是修行之余的副业,甚至可能是一种对修行的干扰,故需定期涤荡。
这倒也符合佛门“修行第一”的根本宗旨。
“原来如此,多谢法师告知。”
王举按下心中些许无奈,合十称谢。
他心中对这无相佛土的独特规矩有了更深的认识。
此地一切制度,果然皆围绕“修行”二字展开,与世俗王朝的理念迥异。
“道友客气。”
“三日时光,弹指即过,道友可先于城中寻一客舍安顿,亦可趁此机缘,领略我伽蓝古城风物,聆听高僧讲经,亦是美事。”
中年僧人善意建议道,随后便继续低头清扫落叶,仿佛方才的对话只是日常修行的一部分。
“多谢法师指点。”
王举再次诚恳道谢,不再打扰僧人清修,转身融入街道上往来的人流之中。
“我身披衲衣,初临佛土,便恰逢其会,被这静休期绊住脚步,不得不于此地停留……”
“这莫非正是冥冥中的一丝缘法牵引?”
王举心中想着,徒步而行,同时也留意着街道两旁悬挂的幌子或招牌。
佛城之中的客舍,也多带有佛门特色,名称诸如“清凉精舍”、“菩提苑”、“一心客栈”等,建筑风格也多为清净雅致,少有浮华喧闹之所。
走了一阵,他寻了一间看起来颇为干净整洁、气息也相对宁静的“安居寮”走了进去。
寮主是一位面色和善的中年居士,见王举身着衲衣,气度沉凝,便知是修行之人,态度十分客气。
办理入住并无太多繁琐手续,只需登记一个名号及大致来历便可。
在佛土,住客栈,连籍符都不需要,管理比青冥仙朝要宽松的多。
此间差异,根源在于统治理念之根本不同:
仙朝重“治”,通过严密的户籍、身份制度与律法,构建秩序,防范风险,维持统治。
而无相佛土,重在“化”。
其底气源于对自身佛法道韵的绝对自信。
任何心怀叵测、身负业障之人,在此地磅礴佛威与无处不在的佛法熏陶下,要么被潜移默化、收敛恶念,要么自行暴露、被佛土力量自然排斥或镇压。
其治理之基,更重于无形之化,仰仗共尊之信念与浩瀚佛韵所成之宏大场域,行那潜移默化之约束。
而非倚重那文书符箓、律令规章之有形桎梏。
故而,佛土之内,规矩虽多,却多是围绕修行本身设立,反而在身份稽查这类俗务上,显得异常宽松,甚至有些漠不关心。
只要遵守佛土基本戒律,不扰乱此间清净祥和,便可相对自由地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