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顿那句沙哑的、近乎乞求的问话,在死寂的地下室里盘旋了片刻,便被黑暗吞噬了。
他没有得到回答。
他能感觉到的,是靡思的动作。她似乎弯下了腰,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然后,一抹冰凉的、带着奇异韧性的东西,轻轻触碰到了他的嘴唇。
是那根红绳的末端。
它还带着她的体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无法辨明的香气。
霍顿的心脏骤然一缩。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本能让他想要紧闭双唇,但身体的僵硬让他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然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个梦中的秘密。
“用你的嘴,把它解开。”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霍顿最后的理性。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即被巨大的荒谬感所淹没。
用……嘴?
他被牢牢地捆绑在祭坛上,四肢动弹不得,她却让他用嘴去解开一个他甚至看不清的绳结?这根本不是一个任务,这是一个……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加掩饰的戏弄。
羞耻和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更深沉的无力感所浇灭。他还能愤怒什么呢?他已经是一件案板上的祭品,祭司的任何要求,无论多么荒诞,都是仪式的一部分。
就在他被这屈辱感钉在原地时,靡思的声音再次响起,像魔鬼的低语,却包裹着一层名为“希望”的糖衣。
“你能解开的话,今晚我就放你回去,不献祭你哦。”
……什么?
霍顿的瞳孔猛地收缩。
放他回去?
这个词像一道划破永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已经死寂的心。求生的本能,那被恐惧和绝望死死压抑在最深处的本能,在这一刻疯狂地尖叫起来。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逃出这个该死的小屋,回到那个有阳光、有书籍、有逻辑的正常世界。
他看着眼前那抹模糊的红色,它不再是束缚的象征,而是一把通往自由的、唯一的钥匙。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他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完成。但他无法拒绝。当一个人溺水时,哪怕递过来的是一根稻草,他也会拼尽全力抓住。
他看到靡思的轮廓在黑暗中微微晃动,似乎是在欣赏他脸上那转瞬即逝的挣扎。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猫捉老鼠般的趣味。
“嗯….乖的话,给你奖励哦。霍顿。”
最后那句带着亲昵尾音的呼唤,彻底击溃了霍顿的心理防线。
他不再思考这是否合理,不再分析成功的概率。他只知道,他必须去尝试。
他微微张开干涩的嘴唇,将那根红绳含了进去。
绳索的质感比想象中更粗糙一些,细小的纤维摩擦着他敏感的舌苔和上颚,带来一阵陌生的、混杂着屈辱与异样刺激的感觉。他尝不到任何味道,只有一种属于织物的、干燥而纯粹的触感。
他开始尝试。
他转动着脖子,试图用牙齿咬住绳结,用舌头去拨弄那紧实的绳股。这是一个极其笨拙且狼狈的过程。他的脖颈因为这个别扭的姿势而发出不堪重负的酸痛,下颌的关节也因为反复的张合而隐隐作痛。
黑暗放大了他所有的感官。他能听到自己因为用力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到牙齿摩擦绳索发出的“咯吱”声,还能听到……她站在旁边,那平稳而安静的、仿佛带着欣赏意味的呼吸声。
她就在那里看着。
这个认知让他脸颊发烫。
他,霍顿,一个信奉逻辑与实证的学者,此刻却像一只被铁链拴住的野兽,正用最原始的方式,徒劳地啃咬着自己的束缚。而他的主人,正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一切。
他从未感到如此……赤裸。
比被剥光衣物更加彻底的赤裸。他的尊严、他的骄傲、他的知识体系,在这一刻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累赘。唯一有价值的,只剩下他此刻的顺从。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他快要因为缺氧和绝望而放弃的时候,他感觉到牙齿下的某个部分,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这个发现像一剂强心针,让他瞬间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调整角度,用尽全身的力气,集中在自己的臼齿上,死死咬住那个松动点,然后猛地向外一扯!
“唔!”
他感到舌根传来一阵剧痛,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好像把自己的舌头也给咬破了。
但他顾不上这些。
因为那个坚不可摧的绳结,真的被他扯开了一个小小的、可以容纳舌尖伸进去的缝隙。
希望就在眼前。
接下来的过程,虽然依旧艰难,但总算有了方向。
他像一个最偏执的解码者,用舌尖探入那道缝隙,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缠绕的绳股分离开来。血液和唾液混合在一起,让整个过程变得黏腻而滑溜。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羞耻,忘记了疼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他的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口中这方寸之地。解开它,是他此刻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信念。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也或许是几个世纪。
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最后一圈绳股从主绳上剥离时,整个绳结“啪”的一声,彻底散开了。
那根被他含了许久的、浸满了口水和血水的绳索,从他麻木的嘴唇间滑落,掉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成功了。
霍顿趴在祭坛上,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像破旧的风箱一样起伏。他的嘴里充满了血腥味和绳子的霉味,舌头和嘴唇都又麻又痛,下巴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不住地颤抖。
他抬起头,看向靡思,眼中带着一丝虚脱后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寻求确认的期盼。
他完成了这个不可能的游戏。
现在,她会兑现她的诺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