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站起来,走到瑟瑟发抖的达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对科特说:“国王陛下,我可以用我的身份和达娜交换吗?我对地下室也很好奇。”
靡思的声音清亮而温和,像一颗石子投入凝固的空气,瞬间打破了科特作为“国王”所营造出的绝对权威。
客厅里一片寂静。
达娜惊愕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她看着走到自己身边、轻轻拍着她肩膀的靡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份突如其来的庇护,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她心底的冰冷恐惧。
科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刚刚才沉浸在发号施令的快感中,靡思的请求无疑是对他权威的公然挑战。他皱起眉头,语气生硬。
“不行。国王的命令是绝对的,不能更改。”
“哦~?”朱尔斯拖长了声音,嘴角挂着看好戏的坏笑,“国王陛下这是要辣手摧花吗?连我们最受欢迎的靡思的请求都忍心拒绝?”
她的话像一根软针,精准地刺中了科特的软肋。拒绝靡思,就意味着在众人面前显得不近人情,尤其是在她主动展现善良一面的此刻。科特的视线扫过众人,霍顿依旧面无表情地观察着,马蒂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而达娜正用一种近乎哀求和感激的目光望着靡思。
该死。 科特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他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他渴望维护自己刚刚建立的权威,但更不想失去在靡思心中的好感。他看着靡思那双真诚而平静的桃花眼,那里面没有挑战,只有纯粹的请求。
“我只是觉得,既然是探险,就该让有兴趣的人去,不是吗?”靡思的语气依旧轻松,仿佛只是在提一个微不足道的建议,“而且,我也真的很好奇下面有什么。”
她的话给了科特一个完美的台阶。这不是挑战,而是“有兴趣的人”主动请缨。科特的表情松动了,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摆出国王的架势。
“……好吧。”他故作大度地一挥手,“既然你这么有探险精神,本国王就准许你的请求。那么,新的探险家组合就是——马蒂,和我们勇敢的靡思小姐!”
就在科特话音落下的瞬间,地下控制室里,刺耳的警报声猛然炸响。
——VVV-ALERt! VVV-ALERt! VARIAbLE hAS ENtEREd dESIGNAtEd SAcRIFIcE ZoNE A-1!
“我操!”加里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里的投注终端“啪”地掉在地上。他惊恐地指着主屏幕,屏幕上,代表靡思的绿色人形光点,正稳步地走向代表地下室的红色区域。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主动进去?!剧本里没有这一段!”
詹金斯那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手里的咖啡杯重重地磕在桌上,冷咖啡溅了出来。“‘处女’原型被替换了……仪式链条出现了偏差!”
“立刻启动‘变量隔离’程序!”莫妮卡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的紧张。她迅速在控制台上操作着,“封锁地下室所有诅咒物品的触发机制!在古神进一步指示下达前,绝不能让她接触到任何召唤媒介!”
“来不及了,主管!”一个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愚者’原型已经跟她在一起了!隔离程序无法在不影响‘愚者’的情况下单独对她生效!”
“那就给他加强镇定剂气体的剂量!让他犯困!让他睡着!”
“剂量已经最高了,主管!他的生理指标显示他……他妈的,他好像更兴奋了!”
整个控制室陷入了一片混乱。红色的警报灯光在每个工作人员惨白的脸上闪烁。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是操纵木偶的提线人。但此刻,一个不在剧本上的角色,一个他们被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保全的“变量”,正主动走向舞台中央最危险的位置。
一直以来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的的“仪式”,第一次露出了失控的獠牙。
屏幕上,莫妮卡死死盯着靡思的生命体征,那条平稳的绿线此刻像一根绞索,勒紧了所有人的心脏。
“……古神。”她对着通讯器,声音干涩,“我们出现紧急状况。变量已脱离安全路径,请求指示。”
通讯器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电流声。
客厅里的气氛则完全不同。
达娜感激地对靡思说了声“谢谢”,声音细若蚊蝇。马蒂则吹了声口哨,冲靡思挤了挤眼。
“酷。我就喜欢和有胆量的伙伴一起探险。”
科特把一个老旧的黄铜手电筒递给他们,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一丝不快。“给,国王的恩赐。五分钟,记住,带一件最酷的东西回来。”
靡思接过手电筒,入手冰凉沉重。她对众人笑了笑,然后和马蒂一起,并肩走向那扇敞开的、通往未知的门。
木质的台阶在脚下发出“吱嘎”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被遗忘的岁月。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旧纸张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并不难闻,反而有种时间凝固后的沉静。
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利剑,切开浓稠的黑暗,在前方投射出一块晃动的圆形光斑。
光斑所及之处,一个堆满杂物的地下室渐渐显露出来。
这里不像想象中那样阴森恐怖。更像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博物馆。墙角堆着落满灰尘的旧家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白布,如同沉睡的巨兽。一个破旧的纺车静静地立着,旁边散落着几只形态各异的玩偶,它们的玻璃眼珠在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光。墙上挂着生锈的农具、褪色的肖像画,还有一个巨大的、被撕咬过的鹿头标本。
无数的物品在这里沉睡着,每一件都像是从某个被遗忘的故事里剥离出来的碎片。
马蒂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拿起一个古怪的音乐盒,吹了吹上面的灰。
“哇哦,这里简直是个宝库。”
靡思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被光柱边缘的一张小木桌吸引了。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本摊开的、皮质封面的旧日记。日记的纸页泛黄,上面是用一种优雅的、已经褪色的墨水写下的字迹。
手电筒的光,不偏不倚地,照亮了日记本旁边的一行小字。
“patience buckner. born 1898. died 1926. Never knew the loving touch of a 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