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与惨叫如潮水般退去。
撕裂天花板的逆世界裂隙、烧焦的墙壁、彩虹房间里横陈的尸体……一切都化为齑粉,消散在一片无垠的、纯粹的黑暗里。靡思的意识悬浮在这片虚无之中,感官被剥夺,只剩下记忆的回响,冰冷地盘踞在脑海。
寂静。
然后,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是维克那那种经过逆世界改造后的、沙哑扭曲的嘶吼,而是属于亨利·克里尔的,那个年轻、英俊、声线平稳如大提琴的男人的声音。
“你看完了。”
那是一个陈述句,不带任何疑问或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实验数据。
“那是我的诞生,也是我的放逐。是秩序从混乱中诞生的必然阵痛。”
声音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回荡,清晰地钻入靡思的每一个意识缝隙。
“现在,告诉我,我的学生……”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好奇,一种学者般的、探究的兴味。
“你觉得,那……美吗?”
黑暗中,有星点般的微光亮起,像是尘埃在唯一的聚光灯下飞舞。它们汇聚、凝结,在靡思面前构筑出一件巨大的、破碎的物体——克里尔老宅里的那座祖父钟。它的钟摆静止,玻璃碎裂,木质的表面布满了焦痕与藤蔓的勒痕。
亨利的身影从钟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色护工服,金色的发丝在虚无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走到靡思面前,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初见时的审视,而是多了一种……近乎欣赏的平静。
“美,是一种被误解的力量。它不是指那些脆弱的花朵,而是指事物回归其本质的瞬间。你所看到的,不是屠杀,而是净化。我剔除了系统中的病毒——那些被谎言、恐惧和虚伪规则所奴役的弱者。”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靡思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你以为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那个警察,霍珀。他用保护者的姿态来掩盖失去女儿的无能和痛苦。那个男孩,史蒂夫·哈灵ton,他所谓的‘爱’,不过是害怕再次被抛弃的、可怜的占有欲。还有那个画画的孩子,威尔……他甚至不敢正视自己的恐惧,只能躲在你身后寻求庇护。”
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朵。
“他们都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用‘爱’和‘正义’这种廉价的词汇互相取暖。但你不一样。”
“我观察你很久了,靡思。”亨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近乎狂热的赞叹,“你玩弄人心的技巧,那种不动声色就让所有人围绕你旋转的本能……那不是后天习得的虚伪,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一种……和我同源的力量。”
他的手从她的脸颊滑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冰冷,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稳定感。
“你把那个狂妄自大的比利·哈格罗夫变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你让那个被叫做‘国王’的史蒂夫心甘情愿地为你放弃王冠。你甚至让那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怪胎艾迪,为你献上了他唯一的忠诚。”
他蓝色的眼眸深处,燃起了幽暗的火焰,那是一种找到同类的兴奋与狂喜。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我一样,是站在蛛网顶端的捕食者。我们看透了这一切的虚假,我们才是应该制定规则的人。”
他将她的手牵引至唇边,落下了一个冰冷的吻,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加冕仪式。
“那个游戏,只是一个测试。而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答案。”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像是在凝视着自己失散已久的另一半灵魂。
“这个腐朽的世界即将被重塑,霍金斯只是一个开始。别再陪那些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到我身边来,靡思。不是作为我的猎物,也不是我的老师。”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蛊惑的语调,向她发出了最终的邀请。
“成为我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