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点巧克力送进嘴里,榛子和可可的香甜气息在味蕾上融化开,那股暖意仿佛顺着食道一路蔓延,抵达了胸口最深处那片常年冰封的角落。他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在这份突如其来的甜意中,正一寸寸地舒展开来。
他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抬头时,正对上靡思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明天给你带别的口味。但是不能提前告诉你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狡黠的、分享秘密般的亲昵,仿佛这不仅仅是一块巧克力,而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小的约定。
一个……关于明天的约定。
威尔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明天。这个词对他来说,常常与不安和恐惧挂钩,但此刻,它却被染上了一层甜蜜的、值得期待的色彩。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嘴里还含着巧克力,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嗯”的一声。
她……她明天还会和我说话。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轻飘飘的眩晕,比巧克力的甜味更让他沉醉。
就在这时,靡思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落在了他放在腿边的东西上——一本边缘已经磨损、封面贴着几张恐龙贴纸的硬壳素描本。
那是他的世界。是他唯一的、安全的避难所。
当食堂的喧嚣让他难以忍受时,当过去的阴影卷土重来时,他就会躲进这个由线条和色彩构成的世界里。那里有喷火的巨龙,有手持魔杖的法师,有他想象中所有英雄的模样。当然,也藏着一些……他不敢让任何人看到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扭曲的怪物。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身体下意识地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将那本素-描本往怀里又揽紧了几分,好像一只护着自己巢穴的、受惊的小动物。
靡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但她的眼神依旧温和,没有丝毫的侵略性。她的好奇是那么的纯粹,像阳光一样,干净而坦率。
“可以看看你画的画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询问的、尊重的语气。
一瞬间,威尔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恐慌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抱紧了怀里的素描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行。不能给她看。那里面的东西……那些怪物,那些阴影,会吓到她的。她会觉得他是个怪胎,一个疯子。这份刚刚萌芽的、脆弱的温暖,会瞬间被恐惧和厌恶取代。
他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拒绝的音节。他不想……他不想拒绝她。
食堂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以及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本沉默的、承载了太多秘密的素描本。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充满了拉扯与煎熬。
他能感觉到靡思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那视线没有催促,没有不耐烦,只有安静的、耐心的等待。
或许……或许她不会害怕?
一个微弱的、近乎于奢望的念头,从他心底的缝隙里,颤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她那么不一样。她敢和艾迪交朋友,也敢和比利对峙。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也许……也许她能理解?
威尔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一边是根深蒂固的恐惧和自我保护,另一边是对于被理解、被接纳的、微弱的渴望。
最终,那份渴望,战胜了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然后,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将那本被他视若生命、紧紧抱在怀里的素-描本,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动作很慢,充满了不确定性。他用指尖,极其轻微地、将本子朝她的方向,推过去了一点点。
仅仅是一点点。
那是一个无声的、脆弱的邀请。
他依旧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反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或异样,他就会立刻将本子抢回来,然后落荒而逃。
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落在了素描本的封面上。
那只手没有立刻翻开它,只是安静地停留在那里,仿佛在安抚着他的不安。
威尔从睫毛的缝隙里,偷偷地向上瞥了一眼。
靡思并没有看他,她的目光正专注地凝视着那本素描本,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猎奇,只有一种纯粹的、认真的尊重。就好像,她知道自己手中捧着的,是一个男孩全部的、珍贵的灵魂。
然后,她抬起眼,对他露出了一个安抚的、温柔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道和煦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阴霾。
他紧绷的肩膀,在这一刻,彻底地、完全地放松了下来。
靡思这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素描本的第一页。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小小番外————————
hENRYS dI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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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对象: 靡思。
状态: 令人费解。
分析: 我向她展示了宇宙的腐朽本质,时间的线性骗局,以及存在的终极虚无。我以为她会恐惧,会崩溃,会祈求我的拯救。结果她说什么?
你挺好看的。
……好看?
我,亨利·克里尔,维克那,时间的超越者,现实的操纵者……在她眼里,只是“好看”?
这个吻……触感……数据不足,无法处理。逻辑模块出现严重错误。需要更多样本进行分析。
夺心魔那个蠢货,就知道用蛮力。策略必须调整。下一次,我不会再提什么哲学了。
也许……我该换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