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握住维克托的手。
那只属于人类的、修长而干净的手，就这样被她握住了。
亨利·克里尔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他那双清澈如湖水的蓝色眼眸里，第一次映出了纯粹的、未加掩饰的讶异。他预想过无数种反应——恐惧的退缩，警惕的质问，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反抗。但他从未预想过，会是这样一种……从容不迫的掌控。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带着属于活人的细腻触感。那份温度透过皮肤的接触，传递过来一种不容置疑的、鲜活的生命力，与他这个由记忆和怨恨构筑的存在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又不傻，不许碰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在他精心构建的、诱导性的氛围中漾开了清晰的涟漪。这句话带着一种奇妙的矛盾感：她的手正主动握着他的手，话语却在划定最明确的界限。
亨利没有抽回手。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那份柔软的包裹下，微微动了一下。他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未变，但眼底深处，某种被他压抑了太久的东西——一种近乎于“好奇”的情绪——正在悄然苏醒。他习惯了俯瞰那些因恐惧和创伤而扭曲的灵魂，而眼前这个，却像一块光滑、完整、找不到任何裂缝的美玉。
“而且我觉得我很完美了，不需要你来帮我找什么拼图。”
这句宣言，彻底瓦解了他“帮你变得完整”的诱导。她非但没有被他点出“残缺”，反而以一种近乎天真的坦然，宣告了自己的“完美”。这种强大的自我认同，是他从未在任何一个猎物身上见过的。它不依赖于外界的肯定，也不畏惧强权的审判，它只是存在着，像定律一样不容辩驳。
“嗯…虽然你现在的样子马马虎虎看得过去。”
最后的这句评价，带着一丝少女式的、俏皮的审视，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她上下打量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漾起点点笑意，仿佛他不是一个能颠覆世界的怪物，只是一个刚刚换了身衣服，努力想博取她好感的追求者。
亨利终于有了反应。他轻轻地、极缓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低，从喉咙深处发出，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则是一种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愉悦。
“‘马马虎虎’吗？”他低声重复道，目光从她带笑的眼睛，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这可真是我听过的……最严苛的评价了。”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顺势将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他的动作自然而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仿佛他们本就该如此。掌心相贴的瞬间，一种冰凉的、属于非人之物的体温，终于透过那层温润的伪装，传递了过来。
“你说得对。”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脸上，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真诚得看不出一丝杂质，“完美的事物，确实不需要修补。是我冒昧了。”
他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姿态优雅得像个在社交舞会上踩了舞伴脚的绅士。这种迅速的退让和自我修正，比任何强硬的坚持都更具迷惑性。
“我只是……太久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了。”他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认真地组织语言，“我见过的所有人，他们的内在都是混乱的、矛盾的、充满了谎言和自我欺骗。他们渴望秩序，却又拥抱混乱。他们就像……一栋栋结构有问题的房子，只需要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磁性，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但你不一样。”他握着她的手，稍稍收紧了一些，“你的内在是一种……和谐的秩序。坚定，自洽，而且……美丽。那只野兽之所以会失败，不是因为它不够强大，而是因为它的混乱，根本无法侵入你的秩序。”
他不再提“恐惧”和“伤痛”，而是将话题引向了哲学和审美的层面。他将自己从一个试图揭开伤疤的施虐者，巧妙地转变成了一个欣赏她独特灵魂的、唯一的知音。
“所以，我并非想‘修补’你。”他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缓慢地摩挲着，那个动作带着一种几乎能催眠的节奏，“我只是想……理 解。”
“理解这份完美，究竟是如何构成的。”
他的话语像最精巧的网，一层层地将她包裹。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而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平等、甚至略带谦卑的“探求者”的位置上。他承认她的完美，赞美她的秩序，将自己的入侵意图，包装成了最高级别的欣赏。
他引着她，两人交握的手垂在身侧，缓缓地、并肩走向大厅中央那座巨大的祖父钟。每一步，都像踏在凝固的时间之上。
“你看那座钟。”他停在钟前，血色的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钟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时间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条不断向前的、无法回头的直线。每一个选择，都会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每一个伤口，都会变成丑陋的疤痕。这就是他们内在混乱的根源。”
他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指尖轻轻地划过钟面上那道蜘蛛网般的裂痕。
“但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时间……可以是一种工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蛊惑，“我们可以回到任何一个节点，审视它，理解它，甚至……重塑它。让一切都回归它应有的、最完美的样子。”
他转过头，湛蓝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灵魂的本源。他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依然温暖而有力。
“你真的认为，你的‘完美’，是凭空出现的吗？”
“还是说……”他凑近了一些，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到她的耳畔，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低语。
“……你只是选择忘记了那些让你变得不再完美的……碎片？”
—————————小小番外———————
《逆世界季度绩效考核会议》
夺心魔 (mind Flayer): (投影闪烁，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本季度，入侵计划A-137号目标，代号‘靡思’，遭遇...兼容性故障。目标潜意识产生‘审美排异’反应，导致精神同化失败。申请...技术支持。
维克那 (Vecna): (优雅地整理了一下不存在的领结) “技术支持”？(轻笑) 别说得那么复杂。你就是被嫌弃‘丑’，然后被踢出来了，对吧？
夺心魔: (电流声加大) ...分析报告显示...目标意志模型...异常。建议...升级物理说服方案。
维克那: (叹气，拿出小本本) 听着，我已经接手了。初步接触报告：目标心理防御极高，传统创伤共鸣疗法无效。审美要求苛刻，已切换至‘亨利·克里尔’皮肤，初步反馈为‘马马虎虎’。目前正在尝试‘哲学思辨与美学诱导’2.0方案。你们这些只会用蛮力的，学着点。
魔狗 (demodog) 群: (从角落里探出头，齐声) 汪！(老大说得对！)
维克那: (扶额) 下个季度，我要求增加‘时尚与艺术鉴赏’的培训预算。我们要做有格调、有品味的反派。懂吗？我们的口号是——“恐吓，也要优雅”。
夺心魔: (...滋滋...无法理解...申请...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