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克拉克坐在沙发上，手中的精装版《战争与和平》已经十几分钟没有翻过一页了。他的听力能捕捉到水滴从她发梢滑落、滴在瓷砖上的清脆声响，能听到她赤足踩在地垫上那轻柔的、几乎无声的脚步。每一个细微的动静，都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已经换回了自己平时的便装——一件格子衬衫和卡其布长裤，鼻梁上架着那副黑框眼镜。这身装扮让他看起来更像是那个有些笨拙的《星球日报》记者，而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他试图用阅读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但书页上的铅字却在他眼前扭曲、跳跃，无法组成任何有意义的句子。
她到底是谁？她和Joker…和布鲁斯·韦恩…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向我求助，是真的需要保护，还是……另有目的？
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像一群无法驱散的飞虫。他知道自己应该警惕，应该和她保持距离，直到查清一切。但他又无法忽视她跳下高楼时那决绝的眼神，无法忘记她在自己怀中时那短暂的、近乎脆弱的安宁。
浴室的门被轻轻拉开，一股混杂着他常用的薄荷味沐浴露和靡思自身体香的温热湿气，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克拉克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只是假装专注地盯着书页，但眼角的余光已经捕捉到了那个从门后走出的身影。
她穿着他放在门口的衣服。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旧t恤，和一条深蓝色的棉质运动长裤。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地挂着，t恤的领口滑落下来，露出一小片精致白皙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裤腿长得拖在了地上，被她随意地卷了上去，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刚洗过的黑色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发梢还在滴着水，在温润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深色的印记。她没有穿鞋，就那样赤着脚，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向他走来。
克拉克能感觉到她走到了沙发的后面，停了下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刚刚沐浴过的温热。他握着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比如“谢谢你的衣服”，或者“我洗好了”。但他等来的，却是一阵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轻轻地拂过他的耳后和脖颈。
那气息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她独特的、若有似无的甜香，像一个柔软的、无形的触碰，让他整个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嗯…..”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出浴后的慵懒和沙哑，就响在他的耳边。
“外星人都像你一样是乖宝宝吗？”
她说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像小猫打呼噜一样的笑声。
克拉克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那句话，那个称呼，像一枚被投入深井的石子，在他看似平静的内心世界里，激起了无法估量的涟漪。他不是没被人称赞过善良，不是没被人夸奖过正直，但“乖宝宝”这个词，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亲昵和洞悉一切的调侃，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能感觉到她就站在他身后，距离近得他只要微微偏头，就能触碰到她的发丝。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脸上那狡黠的、带着小小虎牙和酒窝的笑容。
她……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喉咙里一阵干涩。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反驳她，或者问她到底想干什么，但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紧紧地攥着那本无辜的《战争与和平》，仿佛那是他最后的盾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中那股暧昧的、湿润的香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
靡思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她只是保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僵硬的侧脸和泛红的耳廓，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
过了许久，久到克拉克以为自己会因为缺氧而昏过去时，她才缓缓地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有点冷。”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句简单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克拉克身上的魔咒。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她。因为起得太急，甚至差点撞到面前的茶几。
他看着她，看着她身上那件单薄的t恤，看着她赤裸的、还带着水汽的双脚，一种混杂着保护欲和不知名情绪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沙发扶手上叠放着的一条羊毛毯，递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眼神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只是固执地看着她脚下的地板。
“……盖上吧。”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却异常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