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边,时间仿佛静止了。
姜爷爷视线渐渐聚焦,落在姜蕴宁的脸上。那一刻,惊讶和喜悦在他眼中交织,仿佛看到久别的亲人带来了些许慰藉。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也变得柔和了几分,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因为虚弱而迟疑。
但很快,他的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隐隐的不满和焦虑。
“是谁……把你叫回来的?”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姜蕴宁握着他的手,心跳顿时加速,轻声回答:“是我自己,爷爷。”
老人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既有担忧,也有不满。
“你现在……正忙着国家的科研项目……争分夺秒,不能……轻易停下脚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虚弱,却依然坚持着那份坚定,“这样的事情……不该耽误你……”
姜蕴宁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个时代的人,心中装着山河,国家始终被放在最前面。那种赤诚,不言而喻,也从未动摇。连生重病、卧床不起时,念着的依然是“别耽误科研、别拖国家的后腿”。
她低下头,轻轻贴近姜爷爷,轻声说道:
“爷爷,这不是耽误……这是我该来的。”
她声音哽咽,却带着笃定,“您对我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我从来不觉得,回来见您,是浪费时间。”
姜蕴宁握紧姜爷爷的手,感受到那几近微不可察的颤动。她把自己的掌心贴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的温度与力量都缓缓送过去,那不仅是一种安慰,更是一份深深的回应与陪伴。
“而且,现在芯片领域,全球最强的就是我们。”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骄傲与宽慰,“爷爷,您终于可以……稍微歇一歇了。”
她眼中闪着光,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爷爷,我答应您的事,我做到了。”
姜爷爷听到这话,眼角缓缓动了动,像是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却因虚弱而未能如愿。
他的目光隐隐闪烁出一丝光亮,那是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慰藉——仿佛压在胸口多时的重石,终于得以松开。
姜爷爷嘴角微动,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那就……好……”
声音极轻,仿佛风吹过落叶。
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她的手握,也像是在默默告别。
姜蕴宁轻轻握着爷爷的手,感受到那微不可察的回应,眼眶早已泛红,却努力绷着不让眼泪落下。
这时,姜爸爸站在病床的另一侧,脸色沉重。他的手微微颤抖,却努力稳住自己,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姜爷爷另一只手,试图用这份温暖传递力量。
他的眼眶微红,唇角紧抿,坚强地忍住了哽咽。
爷爷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安慰,也真正放下了心。他的呼吸越来越浅,眼神依旧望着她们,带着满足与温柔,如同看着自己亲手守护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
那一刻,他像是终于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嘴角泛起极轻微的弧度,眼睛缓缓闭上。
心电监护上的线条,平稳地维持了几秒,随即——缓缓拉直。
“爷爷?”姜蕴宁低声唤了一句,声音微颤。
没有回应。
病房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时间的流动。
窗外夜色沉沉,风声微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温柔地为他送行。
姜爸爸紧紧握着爷爷的手,不肯松开,试图传递最后一丝温暖,让那些温度流失得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那只手,是他生命中最坚韧的一道脊梁,此刻却正缓缓离去。
父亲虽严厉,却是最伟大的父亲——一生奉献给祖国,用坚韧和担当撑起了整个家族的荣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却努力保持平静:“爸……您终于可以安心了……”
片刻后,他缓缓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姜爷爷的手背上,最后一次贴近自己的父亲,默默为这段岁月画下句点。
姜蕴宁守在病床另一侧,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滑落。她轻轻抚摸着爷爷的额头,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最后的温度。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安静得让人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轻声呢喃着:“爷爷,您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那些我们曾经设想的未来,我都会一一去实现。”
病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但他们都知道,姜爷爷并没有真正离开——他只是,终于放心了。
姜爸爸轻轻将姜爷爷的手放回被子里,起身走出病房,拨通了家里人的电话。
虽然医生早已交代,爷爷的情况随时可能恶化,但老人一直不愿让孩子们为自己停下脚步,他希望他们各自努力,别把时间全耗在医院里。
因此,姜家人只能轮流守护,无法全部守在病床旁。
姜爸爸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安详的老人,眼中满是无尽的疼惜与不舍。
病房内,监护仪的滴滴声戛然而止,医护人员轻手轻脚地开始撤下各种管线和仪器。动作熟练却不失温柔,仿佛怕惊扰了这安详的离别。姜爸爸默默站在一旁,脸色沉重,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泪水。
护士轻声说道:“姜先生,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整理,您可以先在走廊等候。”
姜爸爸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走出病房。
走廊里显得格外安静,冷冷的白色灯光下,几把长椅静静排列。姜蕴宁和几位家人已经在那里等候,个个神色凝重,低声交谈间透着无尽的哀伤与无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甸甸的静谧,时间仿佛被拉长,所有人的思绪都凝固在这一刻。每个人都在默默回忆,内心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既有不舍,也有释然。
姜爸爸走近,声音沉稳而温柔地说道,“宁宁,你爷爷一直在等你回来,他从没明说,但你是他最骄傲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