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相册里的照片像蒙了层毛玻璃。
她停在那张切姜的背影照上——男人穿着藏青厨师服,右手缠着旧纱布,左手的刀刃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细鳞般的光。
可无论怎么盯着看,记忆里都挤不出他说话的声线,只余下模糊的姜香在鼻腔里打转。
“苏小姐?”
护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支银色录音笔,腕间蓝白条纹的护士服蹭过墙漆。
“陆先生说,要是您记不清了,就听听这个。”
苏晚星接过时,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
她按下播放键的瞬间,低沉的男声裹着蒸腾的热气涌出来:“三片半姜,不多不少——这是你第一次偷吃我灶台上的汤,被我抓包时说的话。”
她的手指猛地蜷缩,录音笔差点摔在地上。
“当时你蹲在灶台边,汤勺还含在嘴里,眼睛亮得像偷腥的猫。我问你放了多少姜,你鼓着腮帮子说‘三片半’,结果尝了口汤又皱眉头,说‘好像多了半片’。”
背景音里有锅铲碰撞的脆响,混着若有若无的笑声。
“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故意记错分量的。你说‘野食’的汤太鲜,怕喝多了戒不掉。”
苏晚星的睫毛剧烈颤动,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把照片里的人影砸成了重影。
她想起刚才在走廊里,陆野捏着片姜说“重新让你爱上我”时,指节泛白的模样——原来那些她记不清的细节,他都替她存好了。
“叮——”
系统提示在锁屏跳出时,她才惊觉已经在医院耗了两小时。
【距离金梧桐颁奖礼开场剩余180分钟】的红色字样刺得她瞳孔收缩,指尖迅速抹掉眼泪,转身时正撞进陆野的视线。
他倚在病房门框上,右手的绷带渗着极淡的血渍,左手还捏着那片姜。
见她抬头,他便把姜轻轻放进白大褂口袋,声音比录音里更轻:“我让司机在楼下等,你先去后台。”
苏晚星望着他泛青的眼睛,突然伸手按住他缠着绷带的手背。
“等我拿了奖,”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清晰,“我们去野食,我给你切三片半姜。”
陆野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两小时后,颁奖礼后台的化妆镜前,苏晚星盯着镜中穿黑裙的自己。
腰侧的旧伤因为久坐隐隐作痛,系统提示却在视网膜上浮动:【‘共生意志场’预热中——当一方执念达临界,另一方将短暂突破限制】。
她摸了摸藏在礼服内袋的红绸,那里裹着陆野那把断刃厨刀——今早他塞给她时说,“带着它,像带着我。”
“晚星姐,外面闹疯了。”助理小棠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全是#苏晚星煽动仇恨#的热搜。
“程昱的人买了通稿,说《蚀骨》丑化特殊群体,还有营销号翻出你三年前说‘演员该为角色豁出命’的采访,说你是极端主义。”
苏晚星捏着粉饼的手一顿。
她早料到程昱会在颁奖礼前反扑,却没料到对方敢直接动舆论根基——《蚀骨》讲的是被“遗忘素”抹去记忆的特殊人群寻求身份认同的故事,若真被定性为“煽动仇恨”,她这三年为特殊群体发声的努力都会变成笑话。
“主办方来消息了。”经纪人老周黑着脸推门进来,手机屏幕亮着未读消息,“他们说如果陆野的主厨资格被取消,你必须公开退赛。”
苏晚星猛地站起来,腰伤处的刺痛让她倒抽冷气。“陆野怎么了?”
“评审团在后台堵他,说他穿厨师袍上台是‘不尊重影坛’。”老周的声音发闷,“我刚让人去拍现场,你看——”
手机画面里,陆野站在后台角落,周围围着四个穿西装的评审。
为首的 bald 男人指着他的厨师袍:“这里是电影节,不是美食节!你现在脱了,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
陆野垂着眼,右手的绷带在灯光下泛着白。
他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解开红绸,露出半把缺口的厨刀。
刀身映着他的眼睛,像淬了火的钢。
监控室里,安保主管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手心里的U盘烫得慌。
这是今早匿名塞进他储物柜的,里面有程昱指使手下给评审灌酒、往评委茶里投“遗忘素”的录音。
他想起三年前女儿突然失忆,抱着他哭“爸爸是谁”的模样,喉结动了动,按下了内部警报键。
“全体注意,监控系统检测到异常信号!”
尖锐的警报声在会场回荡时,苏晚星已经踩着细高跟走上红毯。
镁光灯像暴雨般砸下来,她望着后台方向,看见陆野正低头用左手系厨师袍的领结——那只本该因为旧伤发抖的手,此刻稳得像山。
“下面宣布本届金梧桐影后——”
主持人的声音卡在半空。
他看着手卡上突然被替换的“取消奖项”四个字,额角沁出冷汗。
苏晚星在观众席第三排站定,腰伤疼得她几乎站不稳,系统提示却在眼前炸开:【执念临界值99%】。
她扯掉礼服内袋的红绸,断刀的冷意贴着掌心。
“等一下。”
她的声音清亮得像敲碎玻璃。
所有人转头看她时,她已经提着裙摆走上舞台,断刀在头顶划出一道红光。
“他们说我的电影煽动仇恨?”她举着刀,刀尖对着大屏幕上滚动的“退赛”词条,“可什么是恨?是被人用‘遗忘素’抹去记忆,是被烧了厨房的老刀师傅连名字都不能提,是有人明明知道真相,却为了利益把受害者的伤疤当流量!”
她转身看向后台,陆野正站在阴影里,右手的绷带不知何时掉了,露出下面新结的痂。
“你说我演的是戏?”她对着他笑,眼泪却砸在刀面上,“可我们活的,才是最真的剧本!”
全场寂静了三秒,然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坐在第一排的孙老抹着眼泪站起来,接着是评委,是观众,是所有被“遗忘素”伤害过的人。
陆野站在后台,望着台上那个被光笼罩的身影。
他的右手突然不抖了,像回到二十岁第一次参加国际赛时那样稳。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厨师袍,用左手系紧最后一颗纽扣,断刀“咔”地入鞘。
系统提示在苏晚星视网膜上炸开血红色:【‘共生意志场’首次共振——宿主痛觉抑制+68%,神经信号同步率突破70%】。
她望着陆野一步步走向舞台,影子与自己的影子重叠,突然想起医院里那支录音笔的最后一句话——
“晚星,我厨房里的姜永远备着三片半。”
而此刻,远在地下监控室的程昱猛地砸碎了监视屏,屏幕里陆野的身影裂成碎片。
他颤抖着按下手机快捷键,野食老店地下管道的燃气阀开始缓缓转动,“咔嗒”声混着他的冷笑:“就算你们今天赢了……”
陆野的皮鞋尖踏上舞台台阶的那一刻,苏晚星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声音里混着姜的辛辣、汤的滚烫,还有某种比火焰更烈的东西——
原来有些东西,烧得再猛,也不会真的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