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祁瑾派来的助理团队专业、高效,且沉默。
不过半天时间,苏挽月在市区公寓里那些不多的个人物品,就被妥帖地安置在了庄园二楼那间早已为她准备好的主卧套房里。
房间的装饰完全符合她的审美,甚至比她想象的更为精致舒适。
巨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高定,梳妆台上摆着顶级品牌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一切应有尽有,仿佛她本就是这里的主人。只是,这份过度的周到,反而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
她知道,从踏进这座庄园大门的那一刻起,她的一举一动,恐怕都难逃那对兄弟的眼睛。这是一种比市区公寓司机接送更甚的、全方位的监控。
既来之,则安之。苏挽月很快调整好心态,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城东地块的项目中。
这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涉及复杂的产权纠纷、顽固的钉子户以及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
她几乎是不眠不休,带领着苏家和祁氏联合组成的团队,开会、谈判、实地考察,忙得脚不沾地。
祁珩见她如此辛苦,心疼不已,变着法地给她送补品,想方设法让她休息,甚至试图插手一些具体事务,想为她分担。
“小月亮,这个谈判让我去吧,那帮老狐狸难缠得很。”祁珩看着她眼底的青色,忍不住开口。
“不用。”苏挽月头也不抬地翻阅着文件,语气果断,“这是我的战场,我自己来。”
她需要凭借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而不是完全沦为依附祁家的菟丝花。
这份坚持,一方面源于骄傲,另一方面,也是一种自保,她不能让他们觉得她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失去了独立的爪牙。
祁珩碰了软钉子,有些悻悻,却也更添了几分欣赏和……更深的迷恋。他喜欢她这副认真投入、闪闪发光的模样。
而祁瑾,则始终保持着距离,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他会在关键节点给出精准的指示,会在她遇到难以逾越的障碍时,不动声色地替她扫清,但从不居功,也从不逾越。他依旧住在庄园的另一侧,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室友”关系。
只是,他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频率,似乎无形中增加了。
有时是在清晨的餐厅,他会恰好与她同时用餐,安静地看报,偶尔就项目某个细节与她交换意见;有时是在深夜的书房,她熬夜工作,他会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放下便离开,并不多言;有时是在庄园的花园里散步“偶遇”,他会与她并肩走上一段,聊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他的存在感,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却又悄无声息。
苏挽月能感觉到他那平静目光下的暗流。那是一种比祁珩炽热追求更让她心悸的耐心和势在必得。
他仿佛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待她自己一步步走进他设定的轨道。
这天晚上,苏挽月终于攻克了项目中最难的一个技术难题,心情放松之下,难得有闲情逸致,独自一人走到庄园的湖边。月色下的湖泊静谧幽深,倒映着漫天星子,美得令人心醉。
她脱下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草地上,感受着久违的宁静。或许是因为太投入,她没注意到身后悄然接近的身影。
“晚上风凉,小心感冒。”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苏挽月一跳。她猛地回头,祁瑾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件薄薄的羊绒披肩。
“祁瑾……”苏挽月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
祁瑾将她的警惕看在眼里,并不在意,上前一步,将披肩递给她:“披上吧。”
他的动作自然,语气不容拒绝。苏挽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披在肩上。柔软的羊绒还带着他指尖残留的淡淡体温和雪松气息。
两人并肩站在湖边,一时无言。只有风吹过湖面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的虫鸣。
“项目进展很顺利,”最终还是祁瑾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谢谢。”苏挽月客气地回应,心里却并未放松警惕。他很少直接夸赞她。
祁瑾侧过头,月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轮廓,金丝眼镜下的目光落在她被夜风吹拂的发丝上。
“有时候我在想,”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苏挽月的心微微一紧。他很少提起过去。
“过去的事,没有如果。”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是啊,”祁瑾低低应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深不见底的湖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他话语中的暗示,让苏挽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攥紧了披肩的边缘。
“祁总的意思是?”
祁瑾转过身,正对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眼前的湖泊,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我的意思是,”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座庄园很大,也很空。或许,它一直在等的,就是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主人,让它真正变成一个……家。”
他没有说“我们”,只说“它”。但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苏挽月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终于……不再掩饰他的目的了吗?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拒绝?她拿什么拒绝?苏家的命脉还握在他手里。接受?那意味着彻底踏入深渊。
看着她眼中闪过的挣扎和戒备,祁瑾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他没有逼她,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
“不着急,”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你可以慢慢想。”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湖边,留下苏挽月一个人,站在冰冷的月光下,浑身发冷。
他抛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也无法轻易接受的命题。
金丝雀已经入笼。
而驯养者,终于开始温柔地、却又不容反抗地,收紧手中的线。
苏挽月抬头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可能……真的无法轻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