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几乎是带着一种近乎赌气的、想要证明什么的心态,把林小小接回了自己租的公寓。
“小小,这几天住我这里吧。”他语气努力装得轻松自然,“刚搬过来,想让你也熟悉熟悉环境。”
林小小先是惊讶,随即脸上飞起红霞,羞涩地点了点头。她以为这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信号,心里满是甜蜜。
然而,从林小小踏进这个公寓开始,陆星野的心就悬了起来。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耳朵留意着对门的任何动静。
他几乎是刻意地、提高音量和林小小说话,带着她在客厅里亲密地依偎,仿佛在做给某个看不见的人看。
看,我和我女朋友很好,我们很亲密,你别白费心思了。
可奇怪的是,一连三天,对门安静得如同无人居住。苏挽月一次都没有出现,没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没有开门关门的响动,甚至连她身上那特有的香气,似乎都从楼道里消散了。
这种蓄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陆星野心里空落落的,甚至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烦躁。她去哪里了?
而这三天,与林小小的相处,也让他倍感煎熬。
晚上,洗漱完毕,林小小穿着可爱的睡衣,带着刚沐浴过的清香,主动偎进他怀里,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涩和期待。他们之前有过亲密关系,在这种“同居”的氛围下,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
可是,当林小小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当她的手生涩地在他后背游移时,陆星野的身体却僵硬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个身影,那个浴后湿发、睡袍贴身的女人;那个在昏暗光线下,眼神勾魂摄魄叫他“弟弟”的女人。
一股强烈的抗拒感从心底升起。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温柔但坚定地结束了这个吻,将林小小稍稍推开一些,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小小,今天……算了吧。你最近不是有点体虚吗?早点休息,别累着了。”
林小小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看着他关的眼神,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那你抱着我睡。”
陆星野依言将她搂在怀里,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林小小很快在他怀中安心地睡去,呼吸均匀。
可陆星野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怀里女孩的身体柔软温暖,是他曾经无比贪恋的安稳。
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温暖像一种束缚,让他喘不过气。鼻尖萦绕着林小小常用的、甜甜的草莓味沐浴露香气,这曾经让他心安的味道,此刻却让他莫名怀念起对门那更清冽、更成熟的馨香。
他轻轻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窝在客厅狭小的沙发上。黑暗中,他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
明明以前那么喜欢和小小亲近,喜欢看她在他怀里脸红害羞的样子,喜欢那种毫无保留的拥有感。可现在,为什么一点欲望都没有了?甚至……有点排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知道,身体里那把火,好像被另一个女人点燃后,就再也无法为原本的人燃烧了。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恐慌和深深的自我厌恶。
三天,他都是在卧室哄睡林小小后,自己一个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度过的。林小小虽然疑惑,但被他以“怕挤着你”、“我睡觉不老实”等借口糊弄了过去,只是眼神里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不安。
三天后,林小小学校有事先回去了。公寓里恢复了冷清。陆星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也空了一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对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贴在门上,透过猫眼向外看。
苏挽月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她似乎刚从外地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锐利。她打开门,将行李箱推进去,动作流畅自然。
陆星野看着她安然无恙、仿佛只是出门逛了个街的样子,再想到自己这三天如同困兽般的挣扎和煎熬,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
他猛地拉开门,声音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几乎是质问的语气:“你这几天去哪了?”
苏挽月正准备关门,闻声转过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慵懒的笑意:“哟,弟弟这么关心我?去外地参加了个舞蹈交流活动。”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神玩味,“怎么?几天没见,想姐姐了?”
陆星野被她一句话噎住,脸瞬间涨红。他看着她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再对比自己这几天的魂不守舍和与女友相处的尴尬,一股强烈的委屈和气恼涌上心头。
他“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抱着头,像是发泄般,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地低吼:
“苏挽月……你这个坏女人!”
都是她!
是她扰乱了他的心绪,是她让他变得不再像自己,是她让他对着曾经深爱的女朋友失去了亲近的欲望!
他明明那么努力想要回到正轨,想要证明自己不受影响,可结果却如此狼狈不堪。
自那次“三天示威”失败后,苏挽月似乎调整了策略。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明显的侵略性,而是换成了一种更高级、更折磨人的方式
她会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偶尔出现在陆星野的视线里,给予一点甜头,又迅速抽身。
某天早上,两人在电梯口不期而遇。陆星野穿着运动装准备去晨练,有些匆忙。苏挽月打量了他一下,忽然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卫衣帽子内侧,帮他理了理翻折进去的标签。“标签没弄好,”她语气寻常得像在谈论天气,指尖却若有若无地擦过他后颈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
陆星野瞬间僵住,耳根泛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收回手,电梯门开,她翩然走入,留下淡淡的香气和他狂乱的心跳。
偶尔陆星野抱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一大箱矿泉水或者其他东西,有些吃力地走在楼道里。
对门打开,苏挽月出来丢垃圾,看到他,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托了一下箱底。“买这么多水?”她随口问,那只帮他托着箱子的手,小指似乎无意地蹭到了他环抱着箱子的手臂内侧,那里皮肤敏感,触感如同电流。
陆星野手一抖,差点把箱子摔了,喉咙发紧,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她帮他稳住,送到门口,便松手转身,仿佛只是邻居间再正常不过的举手之劳。
有时候陆星野训练到很晚,回来时在楼下碰到似乎也是刚回来的苏挽月。
夜风微凉,她看到他只穿了件短袖,微微蹙眉:“晚上降温了,穿这么少?”说着,竟伸手过来,用手背极快、极轻地贴了一下他裸露的小臂皮肤,感受他的体温。“看,有点凉吧?下次多穿点。”那触碰一瞬即离,快得像是错觉,却让陆星野感觉被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过,热度久久不散。
这些看似不经意、合乎情理的肢体接触,像羽毛一遍遍搔刮着陆星野的心。
他每次都被撩得面红耳赤,心跳失序,可看她那坦然自若、仿佛只是出于友好或习惯的神情,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心思龌龊。他想躲,却又隐隐期待下一次“偶然”。
这种反复拉扯,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消耗得所剩无几。
苏挽月冷眼看着他眼中的挣扎越来越微弱,那强装的镇定在她每次“无心”的触碰下溃不成军。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这天,她再次敲响了陆星野的门,理由依旧是水管有点小问题,不太顺手,想请他帮忙看看。
陆星野已经无法坦然拒绝。他跟着她进去,这次问题更小,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好了。
“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每次都麻烦你。”苏挽月语气诚恳,指了指厨房,“我做了几个菜,算是正式感谢你上次和这次的帮忙,赏个脸?”
陆星野有些惊讶,他以为所谓的“请吃饭”会是去外面餐厅。他犹豫着走到厨房门口,看到料理台上摆着几道卖相不错的家常菜:糖醋排骨,清炒时蔬,番茄鸡蛋汤。烟火气十足,和他想象中她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大相径庭。
“你……还会做饭?”他忍不住问。
苏挽月正在盛饭,闻言回头笑了笑,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这有什么奇怪的?一个人住,总不能天天吃外卖。”她将饭碗递给他,“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这顿在公寓里进行的、只有他们两人的晚餐,气氛微妙。饭菜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两人还开了一瓶红酒。酒精作用下,连日来的暧昧、试探、心跳加速,都在空气中无声地发酵。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学校的趣事,各自的专业,但每一个眼神交汇,都仿佛带着噼啪作响的火花。
陆星野看着对面微醺的苏挽月,她脸颊泛着红晕,眼神比平时更加水润迷离,卸下了部分伪装,流露出一种真实的、柔软的媚态。他感觉自己的酒意也在上头,理智的弦一根根崩断。
饭后,他起身想帮忙收拾,苏挽月也站了起来。空间狭小,两人距离极近。她抬头看他,眼睛里像蒙着一层水雾,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种不容抗拒的诱惑:“陆星野……”
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喉结滚动。
然后,她踮起脚尖,柔软的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带着酒香和她自身馥郁气息的红唇,准确地、不容置疑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轰——!
陆星野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道德、愧疚在这一刻被这个吻彻底点燃、焚烧殆尽。
她的唇瓣柔软微凉,带着红酒的甘醇和她口红的甜腻,像最致命的毒药。他几乎是本能地、贪婪地回应了这个吻,手臂用力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纠缠。
意乱情迷,理智尽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在换气的间隙,陆星野猛地清醒过来。
他……他在做什么?!
他猛地推开苏挽月,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眼神迷离、唇瓣红肿的她,再想到远在学校的林小小,巨大的恐慌和负罪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对、对不起!”他几乎是语无伦次,脸色煞白,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狼狈不堪地转身,拉开门,落荒而逃。
苏挽月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看着被他撞得还在晃动的房门,抬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有些刺痛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和气息。
她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得逞的、冰冷的笑容。
吻了,又跑了?
没关系。
有了第一次,就不怕没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