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海市璀璨绵延的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
公寓内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地洒在相拥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身上。
电视里正播放着晚间新闻,主播用沉稳而有力的声音通报着震惊全国的“河口村系列拐卖案”的最新进展。
“……本案牵扯范围极广,横跨三个省份,涉及十二个县市,犯罪网络盘根错节……截至目前,已成功解救被拐妇女六百余人,儿童数量更是逾千……同时,一批涉嫌充当保护伞、玩忽职守的官员也应声落马,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新闻画面里闪过被解救人员与亲人抱头痛哭的场景,闪过荷枪实弹的警察押解犯罪嫌疑人的镜头,也闪过那些昔日作威作福的村干部、镇上警官面如死灰的特写。
顾瑾年静静地看着,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名为“清算”的平静。那些曾经施加在他和苏挽月身上的恐惧、屈辱和绝望,那些被埋葬在山野间的无辜亡魂,终于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告慰。
虽然,那个罪魁祸首之一的二叔,此刻仅仅是被爷爷冻结了资产、送到了国外的“避风港”,看似逃脱了法律的直接制裁。
但顾瑾年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他受过的苦,挽月遭过的罪,还有那两个孩子一出生就面临的险境,每一笔,他都清晰地刻在了心里。爷爷想用家族内部的方式“消化”掉这份丑闻,但他不会答应。
苏挽月依偎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里压抑着的、冰冷的怒意和决心。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轻轻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温暖他微凉的指尖,然后一下下,温柔地拍着他的手背,无声地传递着“我在”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新闻播报结束,切到了轻松的音乐节目。客厅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彼此轻缓的呼吸声。
苏挽月抬起头,看向顾瑾年线条优美的下颌,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在河口村,王家人随口叫的那两个充满愚昧和物化意味的名字——“金宝”、“银宝”,她从未承认过,也一次未曾唤出口。那是烙印着屈辱过去的标记,必须被彻底剥离。
顾瑾年闻言,低头对上她清亮而坚定的目光,心中的戾气瞬间被一种更为柔软而深沉的情愫所取代。他揽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点了点头。
“好。”他应道,声音恢复了温和。他思索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夜空,又落回苏挽月脸上,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儿子,叫顾念安吧。”他缓缓说道,“‘念’是惦念,铭记我们经历的这一切,也感念你所付出的一切。‘安’,愿他一生平安顺遂,再不受风雨侵袭。”
苏挽月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顾念安……” 眼中泛起一丝涟漪,点了点头。这个名字,承载着过往,也寄托着最朴素的愿望。
顾瑾年又将目光投向卧室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摇篮中女儿恬静的睡颜,眼神变得更加温柔:“女儿,叫顾盼生。” 他顿了顿,解释道,“‘盼’是期盼,她是我们在黑暗中最珍贵的期盼和希望。‘生’,是生机,是新生,愿她的未来充满生机与光明,如同冲破黑暗的朝阳。”
顾盼生。
苏挽月在心中默念,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这个名字,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那个绝望的境地里,这个孩子的到来,何尝不是她咬牙坚持下去的一线生机和期盼?
“好,都好。”她将头轻轻靠回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念安,盼生……他们会有很好、很好的人生。”
顾瑾年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顾瑾年那个落在发顶的吻,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空气仿佛在瞬间变得黏稠而温热,流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他并没有立刻离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苏挽月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里与自己同样失序的心跳,以及……他身体某处悄然发生的变化。那灼热的温度即使隔着衣料也无法忽视,她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她有些慌乱,又带着女儿家的羞怯,轻轻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嗔怪:“别闹……你、你还没成年呢……”
这句话像一盆小小的冷水,让顾瑾年高涨的热情瞬间蔫了几分。他垮下脸,发出不满的哼哼声,下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像个没得到糖吃的孩子,语气委屈巴巴:
“是没成年……可是我都是两个孩子他爸了……”这身份与现实年龄的割裂,让他既无奈又理直气壮。
听他这带着点耍无赖的抱怨,苏挽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心底那点尴尬也散了不少。
她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因为欲念和委屈而显得湿漉漉的,格外惹人怜爱。她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语气带着娇嗔:
“是是是,你是孩子他爸,我又没说不是。”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狡黠和温柔的纵容,“只是……孩子他爸,你现在是不是该去洗个澡,冷静冷静呀?”
她这哄小孩般的语气,让顾瑾年耳根更红,却更加舍不得放开她。他收紧手臂,开始耍赖撒娇,声音黏糊糊的:
“那……让我亲亲……就亲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他像只祈求主人爱抚的大型犬,眼神充满了渴望和期待。
面对这样的他,苏挽月哪里硬得起心肠。她红着脸,睫羽微颤,最终还是极轻极快地点了一下头,声如细丝:“……嗯。”
得到许可,顾瑾年眼睛一亮,哪里还管什么“一下”,立刻低头,精准地攫取了那两片他思念已久的柔软唇瓣。
这个吻不再是发顶那个蜻蜓点水,也不是重逢时那个混杂着泪水的悲喜交加。
它带着试探,带着贪婪,带着少年人初尝情味不管不顾的炽热。他生涩却又急切地描绘着她的唇形,小心翼翼地探入,勾缠着她无处可逃的柔软。
苏挽月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偶尔生涩地回应一下,便引得他更加激动。
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暧昧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失控。
就在顾瑾年的手开始不自觉地在她后背摩挲,试图更进一步时——
“哇啊——!”
“呜哇——!”
几乎是同时,卧室里传来了两个孩子嘹亮的哭声,像是在比赛谁的声音更大,瞬间打破了满室的旖旎。
苏挽月如同被惊醒,猛地回过神,用尽力气将沉浸在亲吻中的顾瑾年推开一点点,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气息不稳地说:“孩、孩子哭了……我……我去看看……”
顾瑾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魔音灌耳”拉回了现实,他喘着粗气,额头抵着苏挽月的额头,脸上满是欲求不满的懊恼和哭笑不得。
他看着苏挽月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逃开自己的怀抱,整理着微乱的衣襟冲向卧室,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摇头晃脑地叹气,语气里充满了幸福的抱怨:
“这两个小祖宗……真是天生就来折腾他们爹的……”
他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下依旧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的躁动,认命地转身,走向浴室。
看来,今晚确实需要好好“冷静冷静”了。听着卧室里传来苏挽月温柔哄孩子的声音,混合着孩子们渐渐平息的抽泣,他嘴角却又忍不住高高扬起。
这就是他的生活啊。有她,有他们,虽然吵闹,却充满了让他心安的烟火气。
至于那些还没完成的事……他看了一眼浴室镜中自己尚且青涩却已初具棱角的脸庞,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会尽快长大,足够强大,足以撑起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