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大家闺秀摸过枪的都少,更别说如此熟练的持枪动作了。
“二哥好枪法。”隐月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不过,打固定靶和移动靶,终究是死物。”
张启义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隐月将子弹压入弹仓,抬眸,眼神锐利地说:“战场上,敌人是活的,会躲、会反击。敢不敢玩点更刺激的?”
张启义被激起了好胜心:“你想怎么玩?”
隐月指了指校场远处用来模拟巷战的废弃砖墙区域:“你我进去,以砖墙为掩体,用训练弹,谁先打中对方,谁赢。”
张启义简直要气笑了:“你跟我比野战对抗?张萌,你疯了不成?训练弹打在身上也很疼的,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妹妹就手下留情!”
“不需要你留情。”隐月已经开始往身上佩戴简易的防护装备,“输了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如何?”
张启义看着隐月那副认真的样子,觉得她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堂堂讲武堂毕业的军官,还能输给一个乡下丫头?
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厉害。
“好!一言为定!”张启义一口答应。
两人准备就绪,进入了模拟巷战区。
卫兵们面面相觑,都觉得大小姐疯了,这简直是自取其辱。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让所有旁观者都目瞪口呆。
隐月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残垣断壁间穿梭自如,她对地形的利用、移动的节奏、掩体的选择,都展现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战场直觉,那绝不是训练场能练出来的,更像是千锤百炼的实战经验。
张启义一开始还带着轻视,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捕捉不到隐月的准确位置,反而几次被隐月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逼得狼狈躲闪。
对方的枪法更是刁钻狠辣,训练弹好几次擦着他的身体飞过,留下醒目的颜色标记。
“砰!”一声枪响。
张启义刚从一个窗口探头,就觉得胸口一痛,低头一看,训练弹的染料在他军装前襟炸开一朵刺眼的蓝花。
他,输了。
校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傻眼了。
隐月从一堆砖块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呆若木鸡的张启义面前,手中的步枪随意地扛在肩上。
“二哥,承让了。”她的笑容依旧平淡,但在张启义看来,却充满了嘲讽。
张启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却无法反驳。
众目睽睽之下,他输得彻彻底底。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枪法?”张启义难以置信地问。
隐月自然不会说这是无数快穿任务积累的经验,只是淡淡道:“乡下地方不太平,总要学点防身的本事。二哥,别忘了你的承诺。”
她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她要自由出入张府藏书楼和校场的权利,并且,张启义名下那支负责城防的精锐警卫连,她要随时可以去观摩学习。
张启义憋屈无比,但在实力面前,只能咬牙答应。
这一刻,他心中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彻底颠覆。
这哪里是软弱可欺的真千金,这分明是个煞星!
消息传到军营,连一向冷漠的大帅张啸林和长子张启仁都感到震惊。
张萌,这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女子,似乎并非池中之物。
而府中的张婉儿,在听到校场消息后,失手打碎了她最心爱的西洋茶杯,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慌。
她意识到,她最大的依仗就是张府男丁对张萌的轻视和排斥。
如今这个仪仗却正在被那个突然变得可怕的女人,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生生打破。
为什么会这样?
张婉儿莫名有些慌,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想个好办法,让那个土包子再也进不了一步!
而赢得了自由出入藏书楼和校场的权利的隐月,生活节奏骤然加快。
她白天大多泡在藏书楼里。
张家的藏书楼规模不小,除了经史子集,更有不少军事着作、地理志、甚至一些翻译过来的西方政治经济书籍,以及张啸林视为机密的一些军情档案和地图。
以往,这里几乎是张启仁和张启义的专属地,张婉儿对此毫无兴趣。
隐月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个时代的信息。
她对吟诗作赋没兴趣,重点翻阅军事布防、武器图鉴、各地军阀势力分析、以及近期的军情简报。
她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分析整合信息的能力更是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谋士。
几天下来,她对北地乃至全国的局势,有了比张家兄弟更清晰、更深刻的认知。
下午,她则会去校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去张启义麾下那支负责部分城防的精锐警卫连的驻地观摩。
张启义虽然憋屈,但军中人重诺,倒也没刻意阻拦,只是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邪门的妹妹到底要干什么。
他吩咐手下不必特别招待,但也不得阻拦。
隐月第一次去警卫连驻地时,士兵们看到这个传闻中枪法如神的大小姐,眼神各异,有好奇、有不屑、也有敬畏。
隐月也不多话,只是安静地观察他们的日常训练、武器装备、精神状态。
她发现,这支队伍装备尚可,但训练内容陈旧,缺乏实战应变训练,士兵们虽有悍勇之气,却略显散漫,对张启义这个靠家族上位的长官,敬畏有余,信服不足。
几天后,在一次基础的战术演练中,隐月看着士兵们机械地执行一套过时的冲锋战术,终于开了口。
她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敌方的小旗,寥寥数语,指出了演练方案中的几个致命漏洞,并提出了一个更简洁、更有效的迂回包抄方案。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对地形、火力配置、士兵心理的把握精准得让在场的几个老兵油子都愣住了。
这方案……听起来比长官教的靠谱多了!
带队的分队长是张启义的心腹,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反驳:“大小姐,纸上谈兵谁都会,打仗是要死人的!”
隐月看他一眼,也不生气,只指了指沙盘上的一个隘口:“若我是敌军,在此处设一挺机枪,你刚才的冲锋队形,就是活靶子。不信,可以试试。”
她提出用木棍代替枪支,在校场实地推演。
结果毫无悬念,按照隐月的方案,防守方几乎被全歼。
事实胜于雄辩,之前不服气的分队长和士兵们都哑口无言,再看隐月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大小姐,是真懂打仗!
隐月并不越俎代庖指挥,每次只点出问题,提出建议。
她开始有意识地接触连里那些有想法、不服管束、或者因出身寒微而受压制的基层军官和老兵。
她不经意间展露的远超这个时代的军事见解、偶尔指点格斗枪法时展现出的恐怖实力,以及对士兵们看似随意却切中要害的关心。
比如指出伙食问题会影响夜间视力,建议改善某些防护装备等,都像磁石一样,慢慢吸引着一些真正渴望强大、或者对现状不满的人。
一种无声的变化在警卫连弥漫。
士兵们发现,这位大小姐虽然话不多,但每句话都在点子上,而且她身上有种奇特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甚至……愿意追随。
不久,大帅张啸林的寿宴到了。
这可是北地十二省的头等大事,各方势力、名流富商齐聚大帅府,车水马龙,觥筹交错。
张婉儿精心打扮,穿着最新式的西洋礼服,戴着昂贵的珠宝,如同真正的公主,周旋于宾客之间,谈笑风生,俨然是张家小姐的派头。
她刻意将隐月衬托得像个上不得台面的影子。
隐月却只穿了一身料子普通但剪裁合体的深色旗袍,素净得与周围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她安静地坐在相对偏僻的位置,看似低调,实则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将各方势力的反应、重要人物的言谈举止尽收眼底。
她注意到,张婉儿与财政司长的公子李铭轩举止亲密,李铭轩的父亲,财政司长李炳坤,则与张啸林的心腹参谋长孙永昌交谈甚密,眼神闪烁。
而李铭轩本人,更是原主张萌从小就定亲的未婚夫。
寿宴高潮,是宾客献礼。
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令人眼花缭乱。
张婉儿献上了一尊价值连城的玉佛,引得众人称赞。
张启仁献上了一副古剑,张启义则是一匹罕见的宝马。
轮到隐月时,众宾客都带着几分好奇和看戏的心态。
这个刚认回来的真千金,能拿出什么像样的礼物?
只见隐月不慌不忙,走上前,献上了一个毫不起眼的、用普通锦盒装着的卷轴。
张婉儿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等着看她出丑。
张啸林漫不经心地打开卷轴,原本随意的目光,在落到内容上时,骤然凝固。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和震惊。
那不是什么名画书法,而是一幅极其详尽、标注清晰的军事地图!
地图上清晰地标示了邻近军阀赵天虎近期秘密调动兵力的几个关键地点、兵力配置,甚至预测了其可能的进攻路线和时间。
其中一个标注点,正是张啸林防御体系中的一个薄弱环节,连他的参谋长都未曾完全意识到。
这份“寿礼”,比满堂珍宝重千钧!
“这……此物从何而来?”张啸林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份情报太重要了,若是真的,足以挽救一场迫在眉睫的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