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城的天空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云,阳光勉强穿透,给城市带来一种沉闷的光线。
百草堂所在的街道,看似与往常无异,贩夫走卒,行人如织。
临近午时,街道上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妈的!小瘪三!敢偷老子钱袋!活腻歪了!”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地痞,揪着一个身形灵活、穿着普通的青年的衣领,唾沫横飞地怒吼着,引来周围不少人围观。
那青年脸上写满了“惊慌”和“委屈”,大声辩解:“谁偷你钱袋了!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掉了,我刚好捡到要还给你!”
“放屁!老子亲眼看见你从老子腰间摸走的!还敢狡辩!”地痞不依不饶,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扇了过来!这一巴掌势大力沉,若是寻常人挨上,只怕要晕过去。
然而,就在巴掌即将落到脸上时,那看似惊慌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脚下步伐一错,身体如同泥鳅般诡异一扭,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巴掌!
同时,他右手看似慌乱地一格一推,动作迅捷而巧妙,蕴含着不俗的力道,竟将那壮硕地痞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咦?”围观人群中发出几声轻咦。这青年,身手不弱啊!
这青年正是连寻!
那地痞当众出丑,更是勃然大怒:“好小子!还是个练家子!兄弟们,给我上!”
他一声吆喝,旁边又窜出两个同样满脸凶相的同伙,三人成犄角之势,向连寻扑来!
连寻脸上“慌乱”更甚,嘴里喊着:“你们讲不讲道理!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
脚下却不停,施展出灵巧的身法,在三人围攻下闪转腾挪,偶尔格挡反击,虽看似狼狈,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要害,显得游刃有余。
他故意将打斗的场面引向百草堂所在的方向。
在且战且退的过程中,连寻似乎因为“紧张”和“愤怒”,声音不由得拔高,一些“零碎”的话语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你们这些混蛋!知不知道小爷我也是有跟脚的!……当年在青莲山脉,跟着……跟着那位爷混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
“……那位爷……手段通天……要不是……唉,提这些干嘛!……”
“……逼急了小爷,信不信我把……把一些旧事捅出去!谁也别想好过!”
他话语含糊,刻意不提具体名姓,但“青莲山脉”、“那位爷”、“手段通天”、“旧事”这些关键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暗处的涟漪!
百草堂对面,一家生意清淡的绸缎庄二楼,窗户纸被悄悄捅开一个小洞。
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街道上的骚动。这正是影杀卫在云城的二号头目,代号“幽影”。他脸色有些苍白,眼袋深重,显然最近压力极大。
自从无双城方面接连失手,墨影小队失联的消息传回裕都后,陛下翰云霆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影杀卫的总部。一道道措辞严厉、限期破案的命令像鞭子一样抽下来,压得各地头目喘不过气。
幽影这个云城暗桩第二把手更是首当其冲。
他这些日子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与“青莲山”、“天涯旧部”等关键词沾边的风吹草动,都让他神经紧绷。此刻,听到楼下那冲突青年口中蹦出的词语,幽影的心脏猛地一跳!
“青莲山脉……那位爷……旧事……”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巧合?还是……真的有大鱼要上钩了?或是敌人的试探?”
他不敢怠慢,立刻对着空气低声道:“甲组、乙组、丙组,跟上那个青年!小心点,可能是诱饵!查清他的底细和落脚点!如有异动,立刻回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打草惊蛇!”他吃够了无双城的亏,变得异常谨慎。
“是!”空气中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回应。
只见街道旁,一个原本蹲在墙角晒太阳的“乞丐”,懒洋洋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悄无声息地混入了人群;一个在路边摊挑选胭脂水粉的“妇人”,放下手中的东西,状似随意地朝着连寻逃离的方向走去;还有一个推着板车的“苦力”,也调整方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这三组人行动间毫无烟火气,彼此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形成一张无形的监视网,专业程度远超寻常密探。
与此同时,百草堂斜对面的客栈二楼,一间窗户紧闭的雅间内。
凌风如同雕塑般静立在窗边阴影里,目光透过窗纸上一个更隐蔽、更小的孔隙,冷静地扫视着街道。
他的大脑如同精密的仪器般飞速运转,将下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并进行着复杂的计算和分析:
连寻选择午时人流量较大的时候动手,地点精准控制在距离百草堂约三十丈处,既能引起足够注意,又不会直接冲击目标,避免对方过度警惕。
地痞的攻击力度、速度,以及被连寻巧妙推开时的受力角度和踉跄程度,都在凌风预估范围内,确保冲突逼真且可控。
连寻闪避的步幅、格挡的角度、后退的路线轨迹,都经过凌风事先规划,确保他能“恰好”退向预定的小巷,并且每一步都在监控视野内。
根据对方在百草堂周边可能设置的三个埋伏点,绸缎庄二楼视野最佳,为指挥点;墙角乞丐位置可观察街面大部;胭脂摊覆盖另一侧视角;板车苦力机动性强,可随时补位,凌风预判了至少三组人马的出动方式和跟踪路径。
此刻,他清晰地看到那三组人如同预设程序般启动、跟踪,行动模式高度符合专业跟踪团队的“三角定位”和“交替掩护”原则。
“果然上钩了。三组,六个到八个人。行动模式标准,训练有素。确认是影杀卫无疑。”凌风心中冷然。连寻的猜测被完全证实。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扫过街角另一侧时,瞳孔微微收缩。他注意到,在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位置——一个卖糖人的小贩身后,和一个茶馆二楼的窗口——有另外两双眼睛,也正密切关注着那三组影杀卫的动向!
那两人的伪装不如影杀卫完美,眼神中带着一种压抑的紧张和关切,而非影杀卫那种冰冷的狩猎感。
“天涯旧部……”凌风瞬间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