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见她终于问起这个，突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想打破一下她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故意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道：“实不相瞒，林一乃是我行走江湖的化名。在下真名……林二。”他叹了口气，表情略带沉痛，“林一，是我那失散多年、苦命的哥哥。”
秦心听得一愣，下意识道：“不对……”
“怎么不对？”凌风立刻打断她，理直气壮地反问，“姑娘连姓名都不愿告知，萍水相逢，凭什么要求我必须以真名相告？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他摊了摊手，一脸“你不坦诚也别怪我胡说”的表情。
秦心被他这番强词夺理噎得一时说不出话，张了张嘴，看着凌风那故作无辜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神，竟觉得有几分滑稽。她自小在天机阁长大，周围皆是循规蹈矩、潜心修道之人，何曾见过这般胡搅蛮缠、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家伙？
两人一个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一个蹙着眉头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篝火映照下，气氛竟莫名地从之前的紧张戒备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僵持了片刻，秦心看着凌风那副“你不说我就继续编”的架势，终究是无可奈何。她想起自己的目的，若要长期跟随，总需要一个彼此都能下台阶的称呼。罢了，一个名字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让步，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秦心。”
凌风正暗自得意，闻言收敛了玩笑之色：“秦心？好名字。在下凌风。”这次，他也报出了真名。对方既已坦诚，他再隐瞒便显得小气了，何况，只是一个名字。
“凌风……”秦心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怀里的测天钱果然轻微的震动了一下。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秦姑娘，”凌风顺势问道，“如今我们也算互通姓名，可否告知，你执意与我同行，究竟所为何事？可是师门之命？”他猜测她出身不凡，很可能是奉了师门之命来寻他。
秦心却只是垂下眼帘，重新拿起树枝拨弄火堆，恢复了之前的沉默状态，淡淡道：“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晓。”
凌风：“……”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女子，真是他遇到过最难打交道的人之一。
接下来的几日，凌风继续按照原计划向南行进。
而秦心，果然如她所说，一路跟随。
无论是翻山越岭，还是涉水过涧，她始终与凌风保持着数丈的距离，不言不语，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她修为高凌风太多，灵海境巅峰修为赶路时显得游刃有余，那份清冷出尘的气质，与这风尘仆仆的逃亡之路格格不入。
凌风极度不习惯。十六年的七彩风樟谷的隐世生活，除了师父，他习惯了一个人。如今身后时时刻刻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目的不明、还冷得像块冰的少女，让他浑身不自在，警惕心始终无法完全放下。
他数次停下，试图问个明白。
“秦姑娘，你究竟意欲何为？”
“秦姑娘，你莫不是真看上了我了？我还未成年呢……”
“秦姑娘，贵派定是大宗大派，找我一个无名小卒何事？”
“秦姑娘，可是在下无意中得罪了贵派？”
然而，无论他如何询问，甚至话语中还有孟浪，旁敲侧击也好，直接了当也罢，秦心要么恍若未闻，要么就用那双清冷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直到他自己先败下阵来，最终只换来一句“到时便知”。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凌风彻底没了脾气。打又打不过，甩又甩不掉，问也问不出。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目前看来，她并无恶意，反而在几次遭遇低阶妖兽时，还会出手解决，算是个强大的临时保镖。
只是这保镖的目的，实在让他寝食难安。天机阁，测算天机……他们到底算出了什么？难道连我是穿越者这种事都能算到？他们想干什么？把我抓回去研究？像解剖小白鼠一样？还是囚禁起来，观察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变数？
凌风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各种可能，越想越觉得离谱，却又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揣测。
就在这种诡异又略显紧绷的氛围中，两人结伴而行，刻意避开大型城镇和宗门势力范围，专挑荒僻小路。或许是因为离开了岩城核心区域，又或许是独孤岩的追兵尚未铺开，一路竟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
连续赶路近一个月，风餐露宿，两人的修为在缓慢恢复和提升，彼此间却依旧保持着那种微妙的、互有戒备的距离。
这一日，翻过一座荒山，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座城市的轮廓。
城墙不高，看上去有些年月，显得有几分残破。城门口人来人往，穿着打扮明显与岩城一带不同，带着离国特有的风貌。
凌风拿出天涯子留下的简陋地图对照了一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前面应该就是卢城了，姜国和离国的边境之地。”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秦心。
秦心也正眺望着那座城池，侧脸在日光下勾勒出优美的线条，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嗯。”
卢城的城墙由巨大的灰褐色条石垒砌而成，饱经风霜，墙面上布满深浅不一的雨蚀痕迹和斑驳苔藓，与岩城那光鲜高耸的城墙相比，显得古朴而沧桑。城门口虽有卫兵值守，却并未收取入城费用，只是懒散地打量着往来行人，气氛远比岩城松懈。
凌风与秦心一前一后步入城中。
城内景象也与岩城大相径庭。街道狭窄，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土石路，两侧的房屋低矮陈旧，少见雕梁画栋。店铺门面大多简陋，幌子陈旧，售卖的多是些日常杂物、普通铁器、低阶药材，不见岩城那琳琅满目的法宝光华和灵气盎然的奇珍异草，自然也没有万宝阁那般气派的商会。
“看来此地资源匮乏，修士水平普遍不高。”凌风心中暗忖，这倒利于他们隐藏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