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所指,水脉交汇,几处关键节点被迅速锁定。结合“古寺藏”的线索与皮卷上零散的地名提示,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座位于长安城东南隅、香火早已衰败的古寺——普度寺。
此寺建于前朝,据传曾与西域僧侣往来密切,寺内建筑多有异域风格,且寺基之下有暗河经过,正符合“水脉节点”与“古寺”的特征。更重要的是,有附近居民称,近日常见有陌生身影于深夜出入废寺,行踪诡秘。
“就是这里了。”李郅指着地图上的普度寺,语气斩钉截铁。连日来的追查、黄三炮的血、地宫的惊魂,所有线索都如同百川归海,指向这最终的战场。
萨摩多罗站在他身侧,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已穿透地图,看到了那座隐藏在暮色与阴谋中的古寺。他没有说话,只是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凝练的杀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低了温度。
大战将至,凡舍内弥漫着一种暴风雨前的死寂。谭双叶将她所能调配出的所有解毒、疗伤、提神的药剂分发给众人。黄三炮不顾伤势,强行起身,要求一同前往,被李郅严令留在凡舍养伤,并负责保护李乐和公孙四娘的安全。
李乐看着众人忙碌准备兵刃、检查装备,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她知道,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探查,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决战。她看到哥哥将祖传的宝刀反复擦拭,寒光凛冽;看到萨摩多罗沉默地将各种稀奇古怪的暗器、工具一一检查,收入囊中,动作精准而冷酷。
她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将自己关在房里,翻出最好最柔软的布料,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拼命地、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什么。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这似乎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能将所有无法言说的恐惧、祈求与祝福,都缝进这细细的针脚里。
夜幕,终于彻底降临。长安城华灯初上,依旧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但凡舍内的众人却知道,在这繁华之下,一股足以倾覆一切的暗流,正汹涌澎湃。
出发前,李郅将李乐叫到面前,看着她苍白却强作镇定的小脸,心中酸涩,最终只是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沉声道:“乐儿,记住哥哥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待在凡舍,保护好自己。”
李乐重重地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李郅转身,带着集结的人手,率先踏入夜色。
萨摩多罗落在最后,他走到李乐面前。李乐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将手中刚刚赶制完成的两个小小的、绣着歪歪扭扭平安纹样的护身符塞进他手里。布料因为紧张而被手心的汗水微微浸湿。
“这个……你和哥哥,一人一个。”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一定要……平安回来。”
萨摩多罗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两个针脚稚拙却饱含心意的护身符,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收拢手指,将护身符紧紧攥在掌心,那粗糙的触感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抬起眼,深深地望进李乐的眸子,千言万语在喉头翻滚,最终只化作一个极其简短却重若千斤的字:
“好。”
没有拥抱,没有更多的话语。他毅然转身,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了夜色,很快便追上了前方的队伍,消失在长安深沉的街巷尽头。
李乐追到门口,扶着门框,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身影。夜风吹拂着她冰凉的脸颊,她紧紧握着胸前那枚萨摩多罗送她的药玉,和那枚他未曾带走的、属于他的护身符,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些。
凡舍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她孤单而坚定的身影。
黄三炮拄着刀,守在楼梯口,如同沉默的山岳。
而远处的普度寺,在惨淡的月光下,轮廓模糊,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黑洞洞的口,等待着猎物,也等待着终结。
长安的夜幕,从未如此沉重。而黎明,必将由血与火来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