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方才大亮不久,揽月阁内尚残留着一丝晨起的静谧,便被前院传来的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打破了。
沈清辞正由半夏伺候着梳洗,林嬷嬷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疑与肃然的神情,低声道:“小姐,靖王府,派人来了。”
沈清辞执梳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镜中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了然。该来的,终究是来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所为何事?”
“送来了谢礼,还有,一份请帖。”林嬷嬷的声音压得更低,“说是答谢小姐昨日宫宴之上的‘援手’之恩,邀小姐三日后过府一叙。”
话音落下,连正在为沈清辞簪发的半夏都惊得停下了动作,瞪大了眼睛。
很快,消息便如同插了翅膀般飞遍了相府的各个角落。
前院正厅,沈相看着靖王府长史亲自送来的、装在紫檀木盒中的贵重谢礼,一尊品相极佳的羊脂白玉如意,以及那份措辞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意味的鎏金请帖,眉头紧紧锁住,半晌没有言语。靖王萧绝,那是连他这位当朝丞相都要谨慎对待、不愿轻易沾染的人物。他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嫡女,何时竟入了那位煞神的眼?还扯上了什么“援手之恩”?宫宴上的细节他虽目睹,却万万没想到会引来靖王府如此正式的回应!这究竟是福是祸?
王氏闻讯赶来,看着那价值不菲的谢礼和烫金请帖,脸上血色褪尽,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帕子。她先是震惊,随即涌上心头的是巨大的不安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嫉恨。靖王!那可是连太子都要忌惮三分的实权亲王!沈清辞这个贱丫头,怎会有如此运气(或者说,招惹如此麻烦)?她张了张嘴,想对沈相说些什么,可见沈相那凝重的面色,又将话咽了回去,只觉心口堵得厉害。
最受刺激的莫过于沈清柔。她原本正在自己院中描摹花样,听到丫鬟的禀报,手中的画笔“啪嗒”一声掉在宣纸上,染污了快要完成的并蒂莲。她猛地站起身,姣好的面容因瞬间涌上的嫉妒与不甘而微微扭曲,尖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靖王邀请她?凭什么!”沈清柔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尖锐,“不过是在宫里瞎猫碰上死耗子,扔了个酒壶罢了!也值得靖王府下帖?定是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贴身丫鬟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接话。沈清柔在屋内焦躁地踱步,一想到沈清辞可能凭借此事攀上靖王的高枝,心头就如同被毒蛇啃噬般难受。她绝不允许沈清辞踩到她头上去!
揽月阁内,沈清辞屏退了左右,独自面对着放在案几上的那份请帖。帖子做工精致,用料考究,封面是沉稳的玄色,其上“靖王府”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透着一种内敛的威严。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的封面,心中波澜起伏。
龙潭虎穴?毋庸置疑。靖王萧绝绝非善与之辈,昨夜那冰冷的审视犹在眼前。他邀她过府,绝不仅仅是为了答谢。更多的,恐怕是探究,是审视,是想弄清她这个“意外因素”的底细。此去,一言一行皆需谨慎,稍有差池,便可能万劫不复。
然而,危机之中亦蕴藏着机遇。靖王是太子最大的政敌,拥有着足以与东宫抗衡的权势。若她能把握住这次机会,或许就能借此接触到更高的权力层面,获得一股强大的外力,这对于她复仇和自保的计划而言,将是至关重要的突破。这远比她目前暗中积累银钱、经营铺子要快捷得多,虽然风险也呈倍数增加。
去,还是不去?
沈清辞的指尖在请帖上轻轻敲击着,眸光沉静如深潭。脑海中飞速权衡着利弊。
最终,一丝决绝的光芒自她眼底闪过。
畏首畏尾,终难成事。既然已经被卷入这旋涡中心,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和主动权。靖王府这龙潭虎穴,她必须去闯一闯!
她缓缓拿起那份沉重的请帖,将其打开,目光扫过其上约定的时日。
心念微动,眼前浮现出只有她能看见的光幕。直播并未开启,但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世界那些熟悉Id的注视。
她对着那无形的“观众”,亦是对着自己坚定下来的内心,用一种极轻却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
“是福是祸,总要闯一闯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