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典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散去,岩石部落沉入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夜晚。圣物共鸣的异象在每一个族人的心中激荡,猜测与低语在石屋与篝火的余烬间悄然传递。
刘远洋肩头的伤口在刘洛依精心调配的草药作用下已无大碍,但心中的疑虑却如同藤蔓般滋长。乌木长老的低语、“古老契约”、“星火”这些词汇,以及烈山那难以掩饰的震惊与贪婪,都指向一个远超试炼本身的秘密。
深夜,当月光被飘过的云层遮蔽,部落陷入最深沉寂静之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敲击声,在他们石屋的门上响起。
三长,两短。
是岩爪与他们约定的暗号。
刘远洋与刘洛依立刻警醒,悄然起身。打开门,岩爪闪身而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长老要见我们,”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在说,“现在,去祭坛下面的密道。”
果然来了!乌木长老并未等待。
三人借着阴影的掩护,如同幽灵般穿过沉睡的部落,再次来到中央祭坛。白日的欢腾痕迹尚在,此刻却只有肃穆与寂静。磐石如同雕像般伫立在祭坛一侧,见到他们,微微颔首,随即在祭坛底座某处不显眼的浮雕上按动了数下。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祭坛侧面,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巨石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幽深洞口,里面有微弱的光线透出。
“进去吧,长老在下面等你们。”磐石低声道,自己则依旧守在门外。
密道向下延伸,台阶粗糙而古老,空气凉爽干燥,带着岩石特有的气息。两旁的岩壁上镶嵌着一些发出微弱白光的石头,与启明石的光芒类似,但微弱许多,勉强照亮前路。
向下行进了约莫数十米,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被人工修缮过,洞壁光滑,顶部垂下一些钟乳石。洞穴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水质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寒气。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洞穴尽头的一面岩壁。
岩壁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比祭坛上更为古老和复杂的图案与符文。这些图案描绘着星辰、大地、火焰、流水,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巨大生物轮廓。而在壁画的核心区域,刻画着一个巨大的、类似祭坛上凹槽的图案,周围环绕着三枚象征性的标记——一块发光的石头、一株燃烧的草、一个盛满水波的器皿。
乌木长老就站在那面壁画前,佝偻的背影在壁画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老,却又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岁月。
“你们来了。”乌木长老没有回头,声音在洞穴中回荡,带着一丝空灵。
“长老。”三人恭敬行礼。
乌木长老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不再浑浊,而是闪烁着智慧与一种沉重的光芒。他的目光扫过刘远洋和刘洛依,最终落在岩爪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
“你们一定有很多疑问。”乌木长老走向那面壁画,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刻痕,“关于试炼,关于圣物,关于……那场共鸣。”
“长老,那光……还有您说的契约和星火,到底是什么?”岩爪忍不住问道。
乌木长老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极其久远的事情。
“我们所处的世界,并非你们看到的这般简单。”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肃穆,“在久远到连部落最古老的歌谣都已遗忘的年代,我们的先祖,曾与守护这片大地的‘古老存在’立下契约。先祖供奉信仰与守护的誓言,而那些存在,则赋予这片土地生机,平衡狂暴的地火,让部落得以繁衍。”
他的手指点向壁画上那些难以名状的巨大生物轮廓。
“林岩部,并非仅仅是在这里生存。我们世代守护的,正是这处‘岩心之地’,是维持契约的‘基石’之一。而你们取回的三件圣物,便是唤醒基石,维系契约的‘钥匙’。”
“启明石,代表指引与稳定;火焰草,象征汲取与转化;心念之皿中的地火核心流水,则是沟通与平衡的媒介。当三把钥匙齐聚,并以纯净之心引动,便能短暂唤醒沉睡的契约之力,平衡地脉,安抚躁动的地火。”
刘远洋心中震动,他想到了地底那恐怖的咆哮,以及地火喷发的毁灭景象:“所以,地火频繁异动,是因为……契约的力量在减弱?”
“没错。”乌木长老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漫长的岁月流逝,信仰凋零,仪式中断,契约的力量早已大不如前。近几十年来,地火愈发狂暴,正是契约之力即将耗尽,那些被约束的古老力量逐渐失控的征兆。若彻底失去平衡,不止林岩部,整个区域都将化为焦土。”
他看向刘远洋和刘洛依:“你们带来的外界气息,以及……你们身上某种特殊的东西,或许是契机。圣物在你们手中产生的共鸣,远超历代试炼者。那‘星火’,或许就是指引新方向的希望。”
“烈山长老他……”刘洛依轻声问道。
乌木长老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疲惫:“烈山……他渴望力量,认为应该主动掌控地火,甚至利用那股狂暴的力量来扩张部落,而不是被动地维系一个日渐衰弱的契约。他无法理解,与古老存在的契约并非束缚,而是共生。强行掠夺地火之力,只会引来彻底的毁灭。他暗中与黑泽部有所接触,恐怕也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找到控制地火的方法。”
一切都说得通了。烈山并非单纯的权欲熏心,他有着自己偏激的信念,而这信念,与乌木长老坚守的古老传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那些掠夺者,很可能是烈山借助黑泽部力量派出的,目的就是阻止试炼成功,阻止契约被唤醒。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岩爪握紧了拳头。
乌木长老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契约需要被彻底巩固,而非仅仅是唤醒。壁画上记载着一个更为古老的仪式——‘岩心祭礼’。需要三位分别代表‘守护’、‘智慧’与‘平衡’的使者,在下一个地火活跃周期到来之时,携带圣物,深入‘岩心熔炉’,重新锚定契约。”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岩爪、刘洛依和刘远洋。
“岩爪,你生于斯长于斯,信念纯粹,可为‘守护’。”
“刘洛依,你心思缜密,通晓万物调和之理,可为‘智慧’。”
“刘远洋,你心志坚韧,能在地火核心守持本心,引动流水,可为‘平衡’。”
“你们,愿意肩负起这个使命,为林岩部,也为这片土地,争取未来的希望吗?”
洞穴内一片寂静,只有地下寒潭水珠滴落的清脆声响。壁画上的古老刻痕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诉说着沉重的历史与责任。
刘远洋与刘洛依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他们误入此地,却已深深卷入其中,无法,也不想抽身。
“我们愿意。”两人异口同声,岩爪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乌木长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如释重负的期盼,以及一丝深藏的悲壮。
“好……很好。时间不多了,‘岩心祭礼’的准备工作,必须立刻开始。而首先,我们要面对的,恐怕是来自部落内部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