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殿的门缓缓阖上。
外界的炽光被隔绝，那些躁动的议论、震惊的吸气声、长辈们刻意压住的恐惧，全都被挡在了殿外。
只剩下殿内深处，岩炎君与岩瑶后隔着一段昏沉的火光，相对而立。
哪怕他们都极力保持冷静，空气里仍有一种无形的裂纹在悄悄往外扩。
岩炎君低声道：
“——她太快了。”
岩瑶后闭着眼，指尖轻轻抚过已经暗下去的火纹：
“这孩子，从出生那日起就太快。”
岩炎君沉了半晌，才吐出一句：
“可影……不该出现。”
岩瑶后睁眼，那一瞬，她的神色像是被火焰照亮，又像被某种古老的痛隐隐牵住：
“可她就在那里。”
“姒儿握着她的手时，那光……安稳。”
岩炎君压住声音里所有的惊慌：“那不是安稳。那是牵引。”
岩瑶后轻声道：
“牵引……也是命。”
殿外的火焰在他们的沉默间轻轻跳动，像是听懂了什么，又像完全听不懂。
岩炎君转过身，背影像山脉般稳重，却压着无法言说的重量：
“我们必须准备。”
岩瑶后抬头看他，眼底的那层温柔被悲意覆住：
“准备什么？准备……有一天失去她？”
岩炎君闭上眼。
那一刻，他不是火神，不是王，只是一个怕女儿被命运吞掉的父亲。
“……若天道要她走，我们也要尽力把那一天往后推。”
岩瑶后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轻轻握住自己掌心。
她的火，也在颤。
?
殿外 —— 岩姒与烬夭
大殿外的火阶上，空气比殿里还要静。
岩姒小心地半扶半抱着烬夭往静院走。
烬夭一直不说话，却全身都僵着。
她像是一只刚从天灾里逃出来的小兽，已经不敢颤，也不敢哭，只能死死攥着岩姒的衣角。
“夭夭……”
岩姒轻声叫她。
烬夭没有应。
眼睛是空的，像被那卷轴里的深渊拖住了一截魂。
岩姒忽然停下。
她没有提前说任何话，只是转身，轻轻抱住了烬夭。
那抱住的一瞬——烬夭像突然被松开的弦。
她整个人僵住一息，下一瞬，眼泪就像被撕开的影缝涌出来。
没有声音，没有啜泣。
只是眼泪一直一直往下掉。
岩姒愣住：“夭夭……你哭什么？”
烬夭咬着唇，不敢出声。
她怕一出声，就会暴露心底所有的恐惧。
岩姒将她抱得更紧些，像抱一个小生灵。
烬夭的声音终于破碎地挤出来，极轻极轻，却比任何哭声都刺心：
“……姒……他……他说我……不该在这里……”
岩姒心口猛地疼了一下。
烬夭的指尖死死抓着她的肩，就像抓住唯一能让她活着的东西。
“我……我怕……”
“怕……下一次他们……真的把我带走……”
岩姒没有说大道理，也没有说安慰的虚话。
她只做了一件事——
她抬起手，用火光轻轻覆住烬夭的背，像覆盖最脆弱的影。
然后她在烬夭耳边，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烬夭猛地抬头。
眼泪还在掉，却像被某种光重新照亮。
岩姒认真得像在立誓：
“夭夭，你在这里，就是因为我想你在这里。”
“不是他，也不是命，是我。”
烬夭呼吸彻底乱了。
那不是恐惧带来的混乱——
而是被人“选择”所带来的第一次、几乎无法承受的情绪。
她喉咙发紧，却还是颤着声音挤出一句：
“……姒……你不要离开我……”
岩姒轻轻笑了下，声音低而暖：
“好。我不离开。”
烬夭终于发出极低的一声哭音，像终于得到允许的小兽，整个人埋进岩姒怀里。
火光在两人之间缓缓铺开，像天道之前唯一的安宁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