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立刻换了副热心模样,侧身引着姜知和赵娟往小区深处走:
“行!确实是先帮你朋友办事儿要紧!”
两人跟着他往里走,脚下的水泥路面有些斑驳,路边的老樟树垂着浓密的枝叶,看着却不知为何没什么生机,反而透露出了一丝死气。
他边走边念叨:
“17幢啊,在最里头靠着河边和马路,那楼年头久了,早就是这一片出名的破楼了。”
“而且这一幢的人啊……啧啧,也很难相处。”
“前两年社区征求加装电梯的意见,楼里好几户死犟着不同意,到现在都没装电梯。”
“而且那楼户型小,大部分都是一居室……这个条件真的不算好的。”
姜知点点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路边褪色的楼牌,没去碰身旁的赵娟,只装作打量四周布置的样子,神情像极了第一次来这儿看房的租客。
至于赵娟,自始至终垂着眼,视线钉在脚下的路,连衣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安静得几乎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没走多会儿,脚下的水泥地从平整的主路拐进一条窄巷,17幢灰扑扑的楼身便撞进了眼里。
那墙皮掉得斑驳,窗沿爬着暗绿的青苔,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楼。
三人脚步一停,便到了楼下。
老张先收了步,侧身往旁让了让,抬手指向斜前方那处黑漆漆的楼道口。
他指尖刚抬起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先往后撤了半步,屈起手指抵在唇边,“咳咳!”两声清嗓子,
接着,他脸上堆起几分歉意,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您看这……”
他话没说完,但那眼神往楼道口瞟了瞟,意思再明显不过。
姜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昨晚,她和赵娟是趁着夜色悄悄摸进小区的,那会儿满心都是别被人撞见,脚步放得极轻,确实是没有注意到这楼的灯。
此刻日头斜斜挂在天上,亮堂得很,倒把这楼的破败照得一清二楚。
刚刚张哥那一嗓子不可谓不响,但是整栋楼却只有底层楼梯口那一盏蒙了灰的灯泡亮了起来。
那线绳松松垮垮垂得老长,晕开的光只有巴掌大,根本照不亮多少地方;
往上数,二楼、三楼的楼道窗全是黑的,连一点零星的光都没有,更添了股说不出的阴森。
“唉,这楼年头实在太久了,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了。”
老张收回手,往裤腿上蹭了蹭指尖的灰,又重重叹口气,声音压得稍低,像是在说给姜知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住的大多是腿脚不利索的老人,物业费收不上来,也没什么保养的意识——”
“您看这灯,坏了快半个月了,报修了也没人来修。”
他这话落了音,眼角的余光却没闲着,悄悄往身旁的姜知扫了一眼。
见她站在那儿没动,眉头微微蹙着,目光落在那盏昏黄的灯泡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老板是嫌楼道太黑?
还是在琢磨这楼的安全性?
又或者……她是没听出自己那句“没保养”是在提前打预防针,暗示这房子条件差?
老张心里打了七八个转,愣是没猜透这位看着年轻的密室老板在想什么,也拿不准对方听没听懂自己的暗示。
原本还算活络的气氛,竟悄悄僵住了,衬得这片刻的安静有些尴尬。
不过,老张在这一片做了快十年房东,什么样的租客没见过?
他自诩最会察言观色,更会圆场,自然不会让这种尴尬的气氛僵太久。
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脚尖碰了碰脚边的一块小石子,打算开口说句什么,把这话题岔开。
“嘿,对了!”
老张忽然拍了下大腿,转头问姜知,
“走了这么久,还没问您这朋友贵姓?”
“免贵姓赵。”
姜知飞快瞥了眼身旁抿着唇、明显不敢开口的赵娟。
她知道赵娟是怕一说话就暴露身份,赶紧接话应下。
怕老张起疑,她又补了句:
“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性子腼腆,有点害羞。”
张哥听见这话,脑子里的心思立马活络起来,忍不住暗自琢磨:
这位赵姑娘穿一身黑衣服,脸遮得严严实实,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瞧着跟那些怕见人的自闭症孩子似的。
莫不是遭了什么变故,得了没法跟人正常说话的毛病?
所以这位密室店主才特意带她来以前来过的地方,想让她能开心点?
再往深了想,他又觉得自己猜着了关键:
这密室店主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人才开的密室?
之前听同行老王念叨过,她租那铺面时,老王的要价不算低。
为了房租,这位可是差点把自己折腾到破产,却还是咬牙租了。
这么死磕着开密室,肯定有缘故!
结合她对身边这朋友的上心样子,难不成是想多赚点钱,给这朋友治病,或是给她攒个安稳住处?
他这边暗自嘀咕完,才想起正事,又开口道:
“说起来也巧,这17幢601的前租客,跟你朋友一个姓,也叫赵娟。“”
“我看看啊……她是2022年3月租的房,去年12月15号退的租。”
姜知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
“这么巧?”
说着,她用眼角余光扫了眼身旁。
赵娟的肩膀微微颤了下,指尖悄悄攥紧了外套下摆,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多了丝说不清的恍惚。
老张没察觉异常,低头掏出手机翻租房记录,指尖在屏幕上划着:
“对,那租客当时就在对面惠民超市做兼职还是什么的,我见过她几面,倒是记得清楚。”
“不过她退租不是自己来的,是个男的代签的,打电话说是她表哥,说赵娟老家突然有事,要回去养病,走得急,钥匙直接塞楼下信箱了,连押金都没要。”
“养病?”
姜知抓住这两个字,语气尽量自然地问道:
“她得了什么病?是什么急性病吗?怎么走得这么急,连东西都没收拾就走啦?”
老张叹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路过,才压低声音:
“唉,哪是什么回老家养病,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