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在乾隆跟前当他的仪仗队也有许多年了,二人相处倒也自然,但傅谦还在家里读书,也不像傅恒在乾隆跟前长大,上次见乾隆,还是十年前曦滢和乾隆成婚,彼时他也才几岁大,今日得见天颜,有些拘谨。
乾隆看了傅文、傅谦兄弟二人一眼,目光在傅谦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笑着感叹了一句:“傅谦也长这么大了,如今是在专心读书?”
傅谦闻言,下意识地就要行礼,口中答道:“回皇上……”
“在外头别这么叫。”乾隆连忙抬手制止了他,语气轻松,“咱们这是微服出来,就当是寻常人家出游,别露了破绽。”
傅谦愣了一下,连忙改了口:“回主子,奴才如今在家学读书。”
“可议了婚?”乾隆进而问。
傅谦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回主子,奴才年纪尚轻,尚未议亲。”
乾隆没再继续追问,笑着点了点头,一手自然地牵着曦滢,一手弯腰抱起扑过来的小女儿锦瑟,往前走去:“走,咱们去前头瞧瞧热闹。”
璟玥也是第一回这般自由地逛京城,显得格外雀跃兴奋,拉着哥哥永琏和傅恒的手就往前蹿,一会儿指着街边的糖画摊,一会儿盯着卖皮影的铺子,眼睛都看直了。
曦滢看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并不是很担心,既然乾隆能微服出行,那就代表这条街上摊煎饼果子的小摊里肯定有几家不专业的。
不知道多少侍卫微服混入市井,他的周围。
于是她只是转头示意跟着自己的魏嬿婉和傅谦也跟上去,照看一下孩子们,免得他们跑太远。
自己则和乾隆并肩走着,慢悠悠地欣赏着街边的景致,难得落个清净自在。
街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糖炒栗子的香甜、烤红薯的焦香,甚至路边羊汤铺子的肉香交织在一起,曦滢整个人都松散下来。
璟玥拉着永琏和傅恒刚跑过街角,转角遇混子,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就听“哎哟”一声,对方就一轱辘倒地上了。
那人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嘴角还淌着血丝,正是被赌场打手扔出来的佐禄。
永琏到底不是真小孩儿,立刻站稳身子,皱眉问璟玥道:“你没事吧?”
璟玥摇了摇头,却有些惊疑地盯着眼前这人——这般衣衫凌乱、满脸伤痕的狼狈模样,是她这个金枝玉叶从未见过的,眼底难免带着几分好奇与畏惧。
傅恒则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佐禄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被撞后更是火冒三丈,刚想破口大骂,可瞥见永琏和璟玥身上精致的衣料,又看到一旁气度不凡的傅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眼珠一转,突然拔高声音嚷嚷起来:“你们倒是没事,可我被你们撞得骨头都快散了!今天不给个说法,你们别想走!”
这话刚落,魏嬿婉和傅谦恰好赶了过来,傅谦委婉点说,身体素质一般,体育不及格的那种,要穿过人群追上到处跑着的永琏和璟玥,还废了些力气。
魏嬿婉一听这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定睛一看,那蜷缩在地上的人果然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佐禄!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躲,可佐禄也已经看到了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到她跟前。
“姐!你怎么出来了!”佐禄一把抓住魏嬿婉的衣袖,脸上满是贪婪与蛮横,“快,给我拿银子!我在赌场输了钱,他们还要打我!你现在是皇后跟前的人,肯定有钱,快替我还了!”
魏嬿婉被他抓得胳膊生疼,脸上又红又白,最不堪,最不想让主子们见到的一面被这么忽然的展现,她既害怕又屈辱。
她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永琏和璟玥,生怕孩子们被这阵仗吓到,连忙用力挣开佐禄的手,压低声音急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银子?你快撒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可佐禄哪里肯依,反而闹得更凶了:“你怎么没有?你在宫里伺候皇后,肯定捞了不少好处!今天你不拿银子,我就不走!”
话音刚落,几个凶神恶煞的赌场打手也追了过来,为首的汉子叉着腰,恶狠狠地说:“小子,今天不还,就卸你一条胳膊!”
佐禄染上赌瘾也是她进宫之后的事情了,魏清泰落罪之前,魏嬿婉也是正经官家格格,素日哪里见过这个,现在可想而知,自己在宫里拼命攒下的钱都被消遣去了何处,如今还要面对这样的场景,气得浑身发抖。
但看着似乎也吓呆了的璟玥,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咬了咬牙挺直了腰板,心里想着,就算回去因为这件事情被皇后娘娘赶出去,今天,再这里也不能堕了中宫的脸面:“二位少爷,劳你们先带着两个小主子走吧,这里……这里奴婢自己解决。”
傅恒和永琏对视一眼,准备把璟玥拉走再解决这事儿,璟玥手里还拉着魏嬿婉,只是魏嬿婉的衣摆被她不成器的弟弟拉着,一时僵持下来。
就在这时,傅谦上前一步,稳稳挡在了魏嬿婉身前,眼神冷冽地看向那几个打手。
论武艺傅谦肯定是打不过他们中任何一个的,但他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
傅恒则是给蓄势待发的便衣侍卫一个眼神,一队人马上前来,把造次的人都拿住了。
永琏冷哼了一声:“敢当街闹事,把他们扔顺天府去好好查问,看是哪家的奴才敢在天子脚下造次。”
几个追债的,连同佐禄都被拿走了。
魏嬿婉看着佐禄被押走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既想求小主子手下留情放他一马,转念又觉得他正该吃些苦头才能长记性,终究是咬着牙没开口。
璟玥虽一时有些受惊,但她本来胆子就大,见危机解除,也放松下来,拉着魏嬿婉的手,小声说:“嬿婉,你别害怕了。”
魏嬿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满是后怕与屈辱——她清楚,今日之事定然瞒不过皇后娘娘,像她这样家里有泼皮弟弟、还让主子们受了惊吓的宫女,就算皇后娘娘再宽容,恐怕也难留在身边了。
她沮丧又懊恼,魏嬿婉知道曦滢对自己是不吝栽培的,如今却要叫她失望了,心里升起了对胡作非为的弟弟,和只会压榨自己溺爱佐禄的额娘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