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妃的阿玛那尔布被人举报贪污赈灾粮饷,导致修建堤坝的钱款不足,严重影响赈灾进度,弹劾的折子左一本右一本的递到乾隆跟前,甚至还有灾民请杀蛀虫的万民书。
乾隆把那尔布下了大狱,押解进京等候发落。
消息传到娴贵妃那里,她也顾不上跟纯妃扯头花了,忙到养心殿陈情,萩皇帝彻查。
乾隆愤怒归愤怒,但想到那尔布素日的操行,又觉得心软动容准备彻查。
但太后却有异议,嘴上跟乾隆说这事王室宗亲也伸手了,要保住皇家的颜面,维护宗室稳定,不如叫无足轻重的那尔布把黑锅背了,实则是她的族亲也牵连其中,自然想大事化小的抹平此事。
乾隆也有些犹豫,但几乎周围的所有人都劝他处死那尔布。
娴贵妃跪了一天一夜,终于得到了一个面圣的机会,她声声泣血,乾隆也只叹了口气:“朕知道。”
这个回答,让她的心凉了一半。
聪明如她,立刻明白过来,不是因为不信,而是因为不能。
再三的哀求之下,乾隆到底心软了,不念功劳,也念苦劳,改判了流放宁古塔。
这已是皇帝最大的仁慈 —— 流放路上的 “意外”,从来都由不得人。
但也就是这天,那尔布在牢中服毒自尽。
“不可能!” 娴贵妃猛地掀翻了手边的案几,青瓷茶具碎了一地,“大牢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苍蝇都飞不进去,哪来的毒药?他绝不是自尽!”
她有些失控的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开始绝食,玉案上的莲子羹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始终没人动过一口。
两日后,乾隆无奈地驾临承乾殿。
殿内的烛火被穿堂风吹得明明灭灭,映着娴贵妃枯槁的脸,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
“娴贵妃,” 他负手而立,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朕的旨意晚了一步。”
听了这个解释,娴贵妃一言不发,仍旧直直盯着他。
“朕已下旨,着人好好安排那尔布的后事。若你想要亲自操办,朕也可以答应。”乾隆试图给她一点恩典,慰藉她的哀思。
说了这样多的解释,娴贵妃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说话,也不眨眼,看得乾隆心里发毛。
“你好好休息吧。”弘历最后道,岂料刚刚转身,身后的人就开口了。
“是皇上杀了他吗?”
乾隆脚步一顿:“不是。”
娴贵妃盯着他的背影,这一回不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道:“那就是太后动的手。”娴贵妃忽然笑了,笑声又尖又冷,在空旷的殿里打着旋儿,“太后的亲侄子贪了多少,您心里清楚!我阿玛不过是替罪羊!”
乾隆猛然回头:“娴贵妃!你的阿玛,是自尽身亡!”
娴贵妃哈哈大笑,撕破了最后的遮羞布,把太后亲侄子的罪行说破了。
“娴贵妃,朕知道你非常伤心。”乾隆不忍怪她,却也不能怪另外一个女人,“你可以怪朕,恨朕,却不要怪太后。”
毕竟哪怕是流放,乾隆也没想过让他活,路上有意外的情况千千万。
那尔布没有贪墨赈粮,可他一错知情不报,二错昏聩无能。
浙东各地或多或少,都面临相似情形,却无一起暴动,更无灾民饿死。
一个昏庸无能的官员,不比贪官污吏的危害小。
他蒙冤受屈,有娴贵妃伸张,那枉死的灾民,又有谁会管?
判他流放,不过看在娴贵妃面上为他选一个体面的死法,只是没想到太后会早了一步。
可乾隆忽视了,再贤良,再恭顺,娴贵妃也是一个人,是人就有父有母,会因为自己父母所遭受的不公而勃然大怒,甚至奋不顾身,而失去的所有血亲的娴贵妃,终将变成一个怪物。
娴贵妃“病了”,小佛堂的长明灯,又添了几盏,灯油里浸着的,是比秋夜更浓稠的恨意和野望。
从承乾殿里回来,乾隆一阵茫然。
他不想回养心殿,养心殿的桌上全是歌功颂德的奏折,赞那尔布死的好,实际上赞他杀的好。
再看眼递折子的人,赫然就是那几个贪墨赈灾钱的黑手们。
他心万分腻味,既腻味他们也腻味自己,脚下兜兜转转,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长春宫。
长春宫四季如春,富察容音正坐在窗边看书,见乾隆掀帘进来,忙放下书起身行礼:“皇上不是去承乾宫了,怎么过来了?”
乾隆没说话,径直走到紫檀木桌旁坐下,端起侍女刚沏好的雨前龙井一饮而尽,茶盏重重磕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富察容音示意宫人都退下,缓步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抚过他紧蹙的眉头:“皇上还在为娴贵妃的事烦忧?”
乾隆闭了闭眼,声音里满是疲惫:“嗯。”
“那尔布的事,皇上已有定论,何必再为此伤神。”
“定论?” 乾隆苦笑一声,“朕给的定论,是流放宁古塔,可他却死在了牢里。娴贵妃说,是太后动的手。”
言语间,乾隆俨然对太后生出了芥蒂。
他孝顺不假,但如果母亲越过自己,把手伸到前朝,那是他绝对绝对不能容忍之事。
大清以孝治天下,乾隆如今暂且忍耐,但总有一天会一并料理。
只是没想到,母子决裂的日子,来得这么快。
事情的起因是和亲王去寿康宫缅怀母亲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乾隆的乳母温淑夫人的亲笔信。
“四阿哥生母本嘉兴钱氏,钮祜禄氏杀母夺子,万望阿哥小心!”
这便是太后的催命符。
乾隆命海兰察调查玉牒和实录,却一无所获,于是决定直接询问太后。
和太后的一番对峙之下,皇太后承认了自己不是他生母的事实,但也对前因后果一番粉饰,说是因为四阿哥的命格太过显贵,不该是汉女名下,所以才抱到了她的膝下。
乾隆心中却并不全然相信,打算传生母的胞弟钱正源来闻讯,结果人没见上,坠马摔死。
这下皇太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病不起,却无人问津,连打算去侍疾的富察容音都被乾隆拦住——探视的人还是有一个。
可惜不是她希望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