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苏云漪乔装来访，暗递潜龙阁动向
未时的日头斜斜挂在户部衙门的檐角，把库房的木窗映得发亮。墨苏蹲在满地账册间，指尖捏着支狼毫笔，目光却死死盯着库房门口 —— 赵主事方才说要去总账房核对密档，走时特意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惕像根刺，扎得人心里发紧。
紫檀木匣子就藏在账册堆的最底层，上面压着两本厚重的《康熙四十九年军饷账》。墨苏深吸一口气，飞快地将匣子抽出来，指尖触到冰凉的木锁时，心跳骤然加快 —— 这锁是黄铜的，钥匙孔呈月牙形，正是他前日拓印过的那把小铜锁的形制。他从怀里摸出仿制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咔哒” 一声轻响，锁开了。
匣子里的 “影子账” 是线装的宣纸册，封面没有字，只在扉页盖了个模糊的 “魏” 字私印。墨苏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小楷瞬间映入眼帘：“康熙四十八年三月，代八爷府支军饷八千两，用途：生辰宴；四月，代九爷府支军饷五千两，用途：采买古玩……” 每一笔都记得详细，末尾还标注着 “刘全代领”“魏师爷复核” 的字样 —— 这竟是八爷党挪用军饷的明细账！
他不敢耽搁，从袖中摸出张澄心堂纸边角料，这是他今早特意从账房偷拿的，纸边还留着 “户部清吏司” 的暗纹。他提笔蘸墨，故意将 “八爷府支八千两” 抄成 “八千五百两”，又在 “九爷府五千两” 旁添了个极小的 “△”—— 这是粘杆处的 “误差标记”，戴铎一看便知此处数据被动过手脚，既能让八爷党误以为情报真实，又能给粘杆处留底证。
抄到第三页时，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墨苏手忙脚乱地将影子账和抄本塞进匣子，刚锁好，赵主事就掀开门帘走进来：“顾文远，账整理得怎么样了？”
“回大人，快了，就剩最后几本了。” 墨苏赶紧将匣子推回账册堆下，用一本《康熙五十年兵甲账》盖住，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 刚才若慢一步，就被抓个正着。
赵主事踱步到账册堆前，踢了踢那本《康熙五十年兵甲账》，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动作快点，天黑前必须整理完。我刚才去总账房，徐侍郎还问起你，说你在通州当差时很能干，让你多上心。”
墨苏心里一凛 —— 徐侍郎是魏师爷的靠山，突然提起他，是试探还是敲打？他躬身应道：“谢大人提醒，小人一定尽快整理完，不辜负侍郎大人的器重。”
赵主事哼了一声，转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又拿起那本翻了半天的账册，却没再看墨苏 —— 看来他没起疑。墨苏松了口气，继续整理账册，眼角的余光却在盘算：得找个借口出去，把抄本送到文宝斋，还要避开赵主事的监视。
申时初，墨苏终于整理完最后一本账册，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赵主事说：“大人，账都整理好了，只是有几本账册的封皮破了，小人想出去买些浆糊回来修补，免得日后散了。”
赵主事抬眼瞥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去吧，早点回来，别在外头闲逛。”
“是，小人省得！” 墨苏躬身应着，快步走出库房，心里却在快速规划路线 —— 从户部到琉璃厂，要经过三条胡同，其中 “翠花胡同” 里有个粘杆处的死信箱，他可以先去那里留个暗号，再去文宝斋。
刚拐出户部的角门，就见街角有个穿粗布衣裳的卖花女，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摘的茉莉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先生，买支花吧？一文钱一支，香着呢。” 卖花女抬头时，墨苏的心脏猛地一跳 —— 那双眼，分明是苏云漪！
他强压着震惊，走过去蹲下身，假装挑选茉莉花：“这花新鲜吗？我买两支。”
“新鲜着呢，今早刚从城外采的。” 苏云漪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递花时，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悄悄塞进墨苏掌心，“魏师爷让你送的抄本有问题，贾掌柜是潜龙阁的暗哨，会试探你。”
墨苏的指尖攥紧纸条，假装付钱：“姑娘的花不错，下次还来买。” 他接过花，转身就走，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 —— 苏云漪怎么知道他要去送抄本？她是潜龙阁的人，为何要提醒他？
走到翠花胡同口，墨苏假装系鞋带，快速展开纸条，上面是潜龙阁的密语，用淡墨写着：“魏疑你是粘杆处探子，欲借贾掌柜之手验你身份；赵主事是九爷亲信，私宅藏有九爷私印，取印模可制假证；云。”
他将纸条揉成渣，塞进墙缝里，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炭笔，在墙角的砖上画了个 “△”—— 这是给粘杆处的 “危险信号”，告知接头人目标有诈。做完这一切，他才继续往琉璃厂走，手里的茉莉花散发着清香，却让他觉得浑身发冷。
文宝斋的门脸不大，门口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门帘是深蓝色的绸缎，上面绣着个小小的 “文” 字。墨苏掀开门帘走进来，店里弥漫着墨香和纸味，一个穿青布长衫的掌柜正趴在案上翻账本，抬头看见他，眼睛亮了亮：“这位客官，想买点什么？是宣纸还是墨锭？”
“我找贾掌柜，” 墨苏压低声音，“来送‘先生’要的‘账册’。”
贾掌柜放下账本，走到柜台后，掀开一块活动的木板，露出个暗格：“‘账册’带来了？” 他的手指在暗格边缘敲了三下，这是潜龙阁的接头暗号 —— 若墨苏是自己人，该回敲两下。
墨苏心里一紧，他只知道魏师爷说 “交给贾掌柜”，却不知道接头暗号！他假装没看见贾掌柜的动作，从怀里摸出抄本，递过去：“‘先生’说，让您务必仔细看，有问题再找他。”
贾掌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按在柜台下的一个铜铃上 —— 那是潜龙阁的警报铃，一按就会有暗哨过来。“你不是‘先生’的人？” 他声音冷得像冰，“‘先生’的人都知道暗号，你是谁？”
“我是户部的顾文远，” 墨苏赶紧解释，故意露出慌乱的样子，“是魏师爷让我来的，他没跟我说什么暗号啊！您要是不信，我这里有魏师爷给的匣子，您看……”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紫檀木匣子的一角，露出上面的 “魏” 字私印。
贾掌柜盯着那私印看了片刻，手慢慢从铜铃上移开，接过抄本翻了翻，目光在 “八爷府八千五百两” 那行字上停留片刻：“魏师爷还说什么了？”
“他说让您看完后，把‘回信’交给我，我带回给您。” 墨苏故意说错 “带回给您”，把 “他” 说成 “您”—— 这是苏云漪提醒的 “试探点”，潜龙阁的人会故意让送信人说错话，观察反应。
贾掌柜果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我多心了，顾兄弟别见怪。” 他从暗格里摸出个信封，递给墨苏，“这是给魏师爷的回信，你务必亲手交给她。”
墨苏接过信封，指尖触到信封上的蜡封，心里却在盘算：苏云漪说贾掌柜会试探，这信封里说不定有诈。他故意装作不小心，手一抖，信封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悄悄在信封角落抹了点追踪药粉 —— 这是粘杆处的特制药粉，夜里会发微光，能追踪到信封的去向。
“对不住，手滑了。” 墨苏捡起信封，塞进怀里，“那小人先回去了，免得魏师爷等急了。”
“慢走。” 贾掌柜送他到门口，目光却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墨苏拐进胡同，才转身回到柜台后，从暗格里摸出个小铜哨，吹了一声 —— 这是潜龙阁的 “盯梢信号”。
墨苏刚拐进翠花胡同，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故意放慢脚步，走到死信箱前，假装系鞋带，用脚尖将一个小纸团踢进墙缝 —— 纸团里是他抄录的影子账关键条目，还有贾掌柜的样貌特征。做完这一切，他加快脚步，心里却在冷笑：想盯我？正好让粘杆处的人顺藤摸瓜，找出潜龙阁的暗哨。
回到户部时，天已擦黑，赵主事正站在库房门口等他：“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浆糊呢？”
“回大人，街上的浆糊铺关门了，小人跑了好几家才买到。” 墨苏从怀里摸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浆糊，“让大人久等了，小人这就去修补账册封皮。”
赵主事接过陶罐看了看，又瞥了眼墨苏怀里的信封：“你怀里揣的什么？”
“是…… 是魏师爷让我带的信，说里面是账册的核对说明。” 墨苏故意露出紧张的样子，手紧紧攥着信封，“大人要是想看，小人这就给您拿出来。”
“不必了，” 赵主事冷哼一声，“魏师爷的东西，我可不敢看。你赶紧去修补账册，别耽误了明日呈给徐侍郎。”
“是，小人省得！” 墨苏躬身应着，快步走进库房，心里却在盘算：赵主事果然对魏师爷有戒心，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获取九爷私印的线索。
夜里，墨苏值夜时，悄悄打开贾掌柜给的信封，里面是张空白纸，只有角落盖了个 “潜龙阁” 的暗印 —— 这是潜龙阁的 “验身信”，若墨苏是自己人，会用特制药水显字；若不是，就会暴露。墨苏将信纸凑近油灯，用之前从糖伯那里拿的 “显字水” 轻轻抹了抹，纸上立刻显出几行字：“寒砚已入户部，速查其动向；九爷私印在赵主事书房暗格，可取之。”
墨苏的心脏猛地一跳 —— 潜龙阁竟知道他的代号 “寒砚”！苏云漪传递的情报里提到 “取九爷私印”，看来潜龙阁也想利用他获取九爷的罪证，这倒是和粘杆处的目标不谋而合。他将信纸烧成灰烬，混入灯油里，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一点 “消痕水”，将油灯里的灰烬痕迹抹去 —— 这是粘杆处的特制药水，能消除一切燃烧痕迹。
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墨苏赶紧躺在铺盖上，假装睡着。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道黑影闪进来，将一个小布包放在墨苏的案头，又悄悄退了出去。墨苏屏住呼吸，直到黑影消失，才起身打开布包 —— 里面是一小块澄心堂纸，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赵主事书房暗格在书架第三层，按左数第二本书可打开；云。”
是苏云漪！她不仅传递情报，还帮他查好了九爷私印的藏处。墨苏握着那张纸，心里却充满了疑惑：苏云漪到底是谁？她既帮潜龙阁传递消息，又帮他获取线索，难道是双面谍？还是有自己的目的？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见院外的老槐树下有个黑影，正对着月光摆弄什么，是苏云漪！她似乎察觉到墨苏的目光，抬头望了望库房的方向，轻轻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墨苏关上窗，坐在案前，手里握着那张纸，心里却在快速盘算：不管苏云漪是谁，获取九爷私印是当务之急。有了私印，就能伪造九爷挪用军饷的证据，彻底扳倒八爷党的钱袋子。但赵主事的书房戒备森严，怎么进去取印模？
忽然，他想起白天整理库房时，赵主事曾说过 “明日要去私宅取些东西”—— 赵主事的私宅！他可以趁赵主事不在私宅时，潜入进去，获取九爷私印的印模。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墨苏就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危险的机会。
他从怀里摸出那锭刻着 “宝泉局” 暗纹的官银，放在案上 —— 这是魏师爷给的赏钱，正好可以用来收买赵主事私宅的下人。又从账册堆里找出一张通州地图，这是他之前整理旧档时发现的，上面标注着赵主事私宅的位置 —— 东直门内的一条胡同里。
一切准备就绪，墨苏躺在铺盖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却充满了紧张。他知道，明日潜入赵主事私宅，是一场豪赌，赢了，就能获取扳倒八爷党的关键证据；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天快亮时，墨苏终于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却全是苏云漪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神秘，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猜不透，也看不透。
辰时的钟声响起，墨苏猛地醒来，快速整理好铺盖，走到库房门口，见赵主事正站在院中等他：“顾文远，今日你跟我去私宅取些东西，顺便帮我整理一下书房的账册。”
墨苏心里一喜，面上却装作恭敬的样子：“是，大人，小人省得！”
他知道，这场博弈的关键一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