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
这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进牛凤的耳中,让他原本因中毒和震动而翻腾的气血,几乎瞬间冻结!
对方认出来了!
虽然话语未尽,但那惊疑不定的语气,那“影舞步”、“乾元内息”的称谓,无不指向一个事实——这黑煞门的杀手头领,对宫廷武学极为了解,甚至可能……本身就与宫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从自己那源自石壁、糅合了自身本能与宫廷武学痕迹的身法,以及危急关头勃发的内息特性中,窥见了一丝端倪!
身份暴露的危机,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牛凤!
这比刀剑加身,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
那杀手头领在短暂的惊疑之后,眼神瞬间被更加浓烈的杀意与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所取代!
若此子真与宫廷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他们背后那位“刘大人”所要寻找、扼杀的目标,那将其擒拿或击杀,将是天大的功劳!
“拿下他!要活的!”杀手头领嘶哑的声音带着急迫,手中弯刀再次扬起,与其他杀手一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向身形踉跄、脸色泛青的牛凤扑来!
“牛师弟!”吴昊见状大急,怒吼一声,不顾自身安危,长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强行震开缠斗的两名杀手,想要冲过来援手。
但他自身亦被另外几人死死缠住,一时难以脱身。
眼看牛凤就要陷入绝境——
“呜——!”
一声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号角声,突兀地从官道另一端的山林中响起!
紧接着,蹄声如雷,烟尘滚滚!
一队约莫二三十骑的人马,如同旋风般从林中冲出!
这些人并非官兵装束,而是统一的江湖人打扮,衣襟上绣着一柄小巧的金色弓矢标记——神箭宗外门执事与精英弟子的服饰!
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容精悍,目光如电,正是神箭宗负责外务巡查的一名执事。
他远远看到被围攻的竟是本宗弟子,尤其是其中一人似乎是近来声名鹊起的牛凤,顿时勃然大怒!
“何方宵小,敢动我神箭宗弟子!杀!”那执事厉声喝道,同时张弓搭箭,“咻”的一声,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呼啸,直射一名正举刀砍向牛凤的杀手后心!
这一箭又快又狠,那杀手察觉背后恶风不善,只得回刀格挡。
“铛!”箭矢被磕飞,但也为牛凤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神箭宗援兵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战场的平衡!
黑煞门杀手们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地遭遇神箭宗的成建制人马。
那杀手头领眼神变幻,充满不甘地瞪了牛凤一眼,又看了看迅速逼近、箭矢已如雨点般泼洒过来的神箭宗骑兵,知道事不可为。
“撤!”他当机立断,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
剩余的黑煞门杀手毫不恋战,身形晃动间,纷纷掷出烟雾弹丸。
“噗噗噗!”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白烟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
待得烟雾被神箭宗弟子驱散,官道上除了几具被杀的同门尸体,那些黑煞门杀手已然踪迹全无,遁入了茂密的山林之中。
“牛师侄,吴师侄,你们没事吧?”那外务执事快步上前,看到牛凤手臂和肋下的伤口,尤其是那伤口周围泛起的青黑色,脸色一变,“中毒了?快!取解毒丹来!”
一名弟子连忙送上宗门秘制的解毒丹。
牛凤服下丹药,又由随行的懂医术的弟子迅速处理伤口,压制毒素。
吴昊也受了些轻伤,在一旁包扎。
“多谢陈执事及时相救。”牛凤忍着毒素带来的麻痹和眩晕感,向那执事道谢。
陈执事摆了摆手,面色凝重:“份内之事。我等是接到宗门飞鸽传书,言及你二人下山办事,恐有风险,特来接应。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你们遭此劫难。这些人是……”
“是黑煞门。”吴昊咬牙道,脸上余怒未消,“阴魂不散!”
陈执事眼中寒光一闪:“黑煞门……果然是他们!看来江湖传言非虚,他们确实与某些势力勾结,愈发猖獗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伤势需要静养,我们即刻护送你们回宗门!”
有了陈执事带领的精英弟子护送,接下来的路程再无波折。
牛凤体内的毒素在宗门丹药和自身内力的共同作用下,被逐渐化解清除,伤势也稳定下来。
数日后,一行人安然返回神箭宗。
就在牛凤和吴昊回到宗门的当天,正值神箭宗十年一度的“祭弓大典”前夕。
整个宗门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氛,各方宾客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江湖名宿、友好门派的重要人物,显得格外热闹。
祭弓大典不仅是祭祀祖师和射日神弓(虽已遗失,但仪式保留),更是神箭宗展示实力、与各方势力交流的重要场合。
牛凤和吴昊归来,并且带回了确认射日神弓在皇陵的消息,本该是锦上添花之事。
然而,他们刚刚安顿下来,甚至连详细禀报都未来得及,一场风暴便已在酝酿。
祭弓大典当日,主殿前的巨大广场上,人山人海。
宗主铁当兴身着隆重礼服,带领众长老及核心弟子,焚香祭拜,仪式庄严肃穆。
仪式过后,便是较为轻松的庆典环节,各方宾客互相寒暄,门下弟子也可趁机切磋交流,展示宗门风采。
然而,就在气氛一片祥和之际,师叔吴惊雷却突然越众而出,走到了广场中央的高台之上。
他今日亦是身着长老礼服,面色肃穆,甚至带着一丝悲愤,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连高台上的铁当兴、牛天扬以及坐在轮椅上的孙英杰都微微蹙眉,不知他意欲何为。
吴惊雷环视全场,目光在台下刚刚伤愈、脸色尚有些苍白的牛凤身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冷意,随即面向铁当兴和众多宾客,拱手扬声道:“宗主,各位江湖同道,今日是我神箭宗祭弓大典,本应普天同庆。然,宗门之内,有人恃功而骄,屡犯门规,更与不明外力牵扯甚深,长此以往,恐毁我宗门千年清誉,动摇根基!老夫身为宗门长老,忝居刑律之位,不得不在此吉日,冒死直言,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所有宾客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神箭宗内部弟子更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谁都听得出来,吴惊雷这话,矛头直指最近风头最盛、也最具争议的牛凤!
铁当兴脸色沉了下来:“吴师弟,今日大典,有何事不能容后再说?”
吴惊雷却仿佛铁了心,声音更加高昂:“宗主!此事关乎宗门安危,关乎在座各位同道对我神箭宗的看法,不能再拖!我且问,门下弟子牛凤,下山期间,是否曾与塞外蛮族部落,尤其是那汗鲁部的公主阿依玛,过往甚密,甚至助其平定内乱,得了其‘金刀之诺’?”
他竟将此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捅了出来!
虽然牛凤助汗鲁部之事在高层并非秘密,但在这种场合公开,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很容易被解读为“勾结外族”!
牛天扬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吴师叔!切勿血口喷人!凤儿助汗鲁部平乱,乃是为保边塞安宁,避免战火波及我朝百姓!此乃义举,何来‘过往甚密’之说!”
吴惊雷冷笑一声,毫不退让:“义举?牛天扬,你说是义举,江湖同道们会如何想?那汗鲁部公主为何独独对他一个八岁稚童许下‘万骑相助’的重诺?这其中若无私情勾结,谁能信服?此为其一!”
他不给牛天扬反驳的机会,继续厉声道:“其二!此子下山寻访神弓线索,归途屡遭黑煞门截杀!黑煞门乃江湖公认的邪派,为何偏偏对他如此‘青睐’,紧追不舍?据老夫所知,在最后一次截杀中,那黑煞门头领曾惊疑质问,言及其武功路数疑似‘宫里的’!敢问,一个边塞长大的孩子,如何会身负宫廷武学?他与那黑煞门,与那京城莫测的势力,究竟有何牵扯?此等身份不明、与多方势力纠缠不清之人,留在宗门,岂非引狼入室,招致弥天大祸?”
“轰——!”
这番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整个广场!
勾结外族!
身负宫廷武学!
被黑煞门和京城势力追杀!
每一条指控,都足以让一个普通弟子万劫不复!更何况是集中在一个八岁孩子身上!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焦在牛凤身上,充满了震惊、怀疑、审视与好奇。就连许多神箭宗弟子,看向牛凤的眼神也变了,充满了疑虑和不安。
吴昊在台下急得额头冒汗,想要出声为牛凤辩解,却被身边一位与他爷爷交好的长老暗中拉住。
牛凤站在人群中,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脸色依旧苍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他早就料到吴惊雷会发难,却没想到对方如此狠辣,选择在宗门大典、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问题全部抛出来,不仅要将他置于死地,更是要将爷爷和宗主一系逼到墙角!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高台上义正辞严的吴惊雷,又看向脸色铁青的爷爷和面色凝重的宗主。
他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他必须独自面对。
而这,或许仅仅是他命运中,必须跨越的又一道险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