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大了……”哆咪的低语在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林墨）紧盯着前方那重新凝聚怨气、发出尖锐嘶鸣的庞大聚合体，胸口因急促呼吸而隐隐作痛。肉身的虚弱如同沉重的枷锁，限制着我的行动，方才硬抗那一记精神冲击，更是让我的识海阵阵刺痛。
手中仅剩四张符纸，两张“安魂纹”，两张“净心咒”。玉扣善念的力量虽能克制怨气，但量太少，不足以彻底净化这庞大的聚合体。
“喂，小林子！”哆咪的声音带着急切，“别光杵着！这大家伙要来了！”
那由断裂纺锤和染血布条拼凑的怪物，周身怨气翻涌，被“净心咒”灼伤的“空白”处正被更多黑暗能量填充，它那由生锈齿轮构成的“口器”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猛地再次扑来！这一次，速度更快，怨念更集中，目标明确——我手中的符纸，或者说，我本身！
不能硬抗！
我强提一口气，侧身向旁边一堆废弃的纺织机后翻滚。
“咔嚓！”怪物扑空，锋利的“肢体”将我之前站立处的废旧铁架轻易撕碎！
“它的核心在胸口位置！”哆咪凭借妖灵的本能，敏锐地发现了关键。它化作一道黑影，灵巧地跃上厂房的横梁，试图从上方干扰。“我吸引它注意，你找机会！”
聚合体果然被上方哆咪散发的妖气所激，一条由扭曲布条组成的触手猛地向上抽去！哆咪喵呜一声，敏捷躲开，触手抽在横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就是现在！
我从掩体后闪出，指尖夹着一张“安魂纹”，将体内残存的力量与一丝玉扣善念灌注其中，低喝一声：“安魂定魄，尘归尘！”
符纸化作一道流光，并非射向怪物庞大的身躯，而是精准地射向它胸口那团最为浓郁、不断搏动的黑暗核心——那里，隐约可见一个被无数怨念缠绕、痛苦扭曲的女性虚影！
“噗！”
安魂纹准确命中核心！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在核心处蔓延开来！那女性虚影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却又带着一丝解脱的尖啸，缠绕她的怨念如同被灼烧的毒蛇，疯狂扭动、退缩！
聚合体庞大的身躯随之剧烈抽搐，动作变得僵硬、不协调，仿佛失去了部分控制。周围那些“工人”怨灵也发出了混乱的哀嚎。
“有效！”哆咪在横梁上喊道，“但还不够！它体内的怨念太多了！”
我喘息着，感受着力量的飞速流逝。的确，一张“安魂纹”只是暂时动摇了它的核心，并未能彻底净化。它正在疯狂吸收整个厂房的怨气，试图修复核心，眼中的疯狂与怨毒几乎凝成实质。
“人类……死……都要死……”一个混杂了无数声音的、充满恨意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入我的脑海。
借助“辨妄之瞳”与这短暂的接触，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我的意识——
……轰鸣的机器，闷热的空气，女工们苍白疲惫的脸……
……严厉的工头，克扣的工钱，无休止的加班……
……一个年轻的女工，叫小芳？她偷偷在口袋里藏了一小块好看的碎布，想带给生病的妹妹……
……被发现了！工头的辱骂，抢夺，推搡……
……“咔嚓！”……是骨头断裂的声音？还是机器卡住的声音？……
……惨叫！鲜血染红了纺锤和雪白的棉纱……
……混乱，掩盖，冰冷的沉默，不了了之……
……然后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压抑，直到死亡将她们吞噬，怨念在此地沉淀，发酵……
原来如此。这聚合体的核心，是那个叫小芳的女工惨死后的怨魂，她吸引了此地数十年间所有积累的痛苦、不甘与愤怒，最终化为了这复仇的怪物。它恨的是这不公的世道，是那些冷漠的加害者！
“它……很痛苦。”我沙哑着对哆咪说，心中五味杂陈。这不仅是恶灵，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剧缩影。
“现在不是同情的时候！”哆咪焦急地喊道，“它又要恢复了！”
果然，那核心处的女性虚影在短暂的清明后，再次被汹涌而来的怨念淹没，聚合体的气息变得更加暴戾！
我手中只剩下最后一张“净心咒”和一张“安魂纹”。硬拼下去，败多胜少。
一个念头闪过。净化，并非只有强行摧毁一途。
我看向那疯狂咆哮的聚合体，目光穿透它扭曲的外表，落在那被怨念包裹的核心之上。
我没有再抛出符咒，而是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张“净心咒”按在自己胸口，借助玉扣善念的力量，将自己的声音与意念，清晰地传递出去，试图穿透那厚重的怨念壁垒：
“小芳！”
“我知道你的痛苦！知道你的不甘！”
“但看看周围！那些和你一样受苦的姐妹！你的怨恨，正在吞噬她们最后的存在！”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带着善念特有的抚慰力量。聚合体的动作猛地一滞，核心处的女性虚影似乎颤抖了一下。
“仇恨的锁链该斩断了！”我继续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放下吧！我以轮回书店之名，承诺收纳你们的痛苦，给予你们应有的安宁！让这一切，在此终结！”
说话的同时，我将最后一张“安魂纹”激发，但目标并非它的核心，而是射向了厂房上空！
“安魂引路，往生为契！”
安魂纹在空中燃烧，化作一道柔和却贯通阴阳的光桥，隐隐连接向一个充满平静气息的远方。
这是引导，是承诺，也是一个选择。
是继续被仇恨吞噬，最终被我强行净化（或反噬我），还是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放下执念，前往应得的安宁？
所有的怨灵，包括那庞大的聚合体，都“看”向了那道乳白色的光桥。
核心处的女性虚影，挣扎得更加剧烈。怨恨与解脱，在激烈交锋。
整个厂房内的怨气，开始剧烈地波动、沸腾。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