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圃的青铜门环沁着晨露的凉意。王生息刚要抬手叩门，忽听门内传来药圃执事与登记处青年长老的对话声
......这不合规矩。纳灵期的弟子都该去东苑上课......
李长老故意当众宣布他不及格，就是为了让王生息能名正言顺地离开心相课堂，来药圃专心修炼天罡纳灵之法。
他是头一个在三省门以天罡破境的。千百年来独一份，哪来的旧例可循？
青年长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赵明轩那孩子下手太重了，用化气期修为逼一个未纳灵的弟子突破，这哪是切磋......
青年长老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手中茶盏泛起涟漪，可话说回来，这又怎能全怪他？毕竟放眼玄明界何曾见过心相门派里走天罡破境的弟子，又何曾见过天罡宗门里修心相入道的修士？”
此时门扇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风推开，卷起案几上的书页哗哗作响。
案几上摊开着月考卷宗，朱笔批改的六十一被一道凌厉的划痕覆盖，旁边新写的五十九字迹略显虚浮。
青年长老正在案前翻阅一册古籍，见王生息立在门外，合上书卷叹了口气，来了？你可知道，玄明界万载修行史上，从未有人能同时修成天罡与心相？
这不是资质问题，而是两条截然不同的大道，如同水火不能相容，日月不能同辉，李长老看出你以天罡破境后，心相课功法已与你的灵力相冲，这才冒险修改分数，三省门专修心相之道，而天罡修士虽自有其道，可惜的是门中师长不谙此道，但这并非你的过错。
药圃执事从内室转出，手中捧着一盏青玉茶盏：你可知李长老为了你这事，修为倒退了整整一个小境界？慎独狴犴兽最恨弄虚作假......
王生息默然，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一个月的勤修苦练却迟迟没有显化出心相原来不是自身心相天赋不佳的原因......
寻常弟子以心相为媒引灵入体，循序渐进。青年长老从书架上取下一卷泛黄的手札，但你既已用天罡为基冲破纳灵关隘入道，便只能继续走这条刚猛路子。
记住，天罡与心相双修这种事，在玄明界是绝无可能的，强行尝试只会经脉寸断。
他展开手札，露出边缘处密密麻麻的批注，这是李长老从藏经阁找来的《天罡纳灵篇》，虽非本门正统，但正合你用。
王生息接过手札，指尖触到纸页时，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传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上跳跃。
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一个人形图案，周身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穴位和经脉走向，与他体内那日突破时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青年长老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白色的玉佩，玉质温润，表面有天然形成的云纹，养心玉，明心镜的伴生之物。
王生息接过玉佩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意顺着手掌蔓延至全身，体内原本躁动的灵力竟渐渐平缓下来。他惊讶地抬头，却见青年长老已经站起身。
此玉能助你调和灵力，尤其适合在修炼天罡功法后平复经脉。
青年长老整理着衣袖，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明心镜既选了你，自有其道理。
这玉算是......一点补偿，但第三年迎年钟敲响之时，无论你是否进阶筑基，明心镜都将会将养心玉收走。
药圃执事轻咳一声：时候不早了，该带你去认认药圃的灵植了。
言罢，青年长老的身影已如雾气般消散在晨光中，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在空气中飘荡。
跟我来吧。药圃执事拿起靠在墙角的药锄，先认认常用的灵药。
药圃比王生息想象中要大得多，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垄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灵植，有的叶片如翡翠般碧绿，有的花朵绽放出七彩霞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月华草最近闹脾气，总在卯时卷叶子。
你既通晓天罡拳的晨练呼吸法，或许能看出门道。然后这边这是青灵草，每日子时需浇灌一次灵泉水。
药圃执事指着一片泛着蓝光的草丛，那是火灵芝，三日一浇，水多则死。王生息跟在后面，努力记下每一种灵植的特性和养护要点。
养心玉贴在胸口，清凉之意让他头脑格外清醒，连药圃执事说的那些拗口的药名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册子你拿着。转完药圃，执事丢给他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标注了所有灵草的习性和养护方法。
从今日起，药圃就交给你了。药圃的活计急不得。当年我学认玄冰草，足足花了半月。
王生息翻开册子，只见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一种灵植的图鉴、生长周期和照料要点，有些页面边缘还有前人留下的笔记，字迹各不相同。
这些是......
历代照料药圃的弟子留下的心得。执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现在，该你了。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王生息每日清晨在药圃劳作，午后研读《天罡纳灵篇》，傍晚则对着夕阳练习拳法。
养心玉始终贴在他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如同一颗跳动的心脏。
绪长风时常溜来药圃，每次都带着各种吃食。这些长老也太狠心了，他一边啃着蜜灵糕一边抱怨。
让你打扫药圃这么久，连课都不给上了！慎独狴犴兽屁用没有，连这都......
话未说完，绪长风的影子突然扭曲了一下，隐约浮现出狴犴兽的轮廓。他吓得连忙闭嘴，把剩下的半块蜜灵糕全塞进了嘴里。
王生息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慎独狴犴兽专镇阴私欺心之举，你这话可不就是当着它的面说它坏话？
谁让它偷听我们说话的！绪长风嘟囔着，却再不敢提狴犴兽半个字。他转而好奇地打量着王生息胸前的玉佩，这玉哪来的？以前没见你戴过。
王生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养心玉：青年长老给的，说是明心镜的伴生之物。
明心镜的伴生之物？我的老天爷啊！绪长风突然一个箭步冲过来，眼睛瞪得比药圃里的灵果还圆，双手颤抖着悬在玉佩上方却不敢触碰。
这、这这这...这是养心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引得几只灵雀从枝头惊飞。
王生息！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听说当年开派祖师就是靠这养心玉才......
才什么？
绪长风摇摇头：后面的记载被虫蛀了，藏经阁的老执事也不肯说。他拍拍王生息的肩膀，总之你赚大了！
“这算是……赚大了吗？”王生息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云纹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玉面贴在胸口的位置传来微微的脉动，仿佛在提醒他，这枚玉佩似乎与他存在着某种尚未被理解的默契。
秋去冬来，药圃的灵植在王生息的照料下茁壮成长。
他渐渐摸索出一套独特的修炼方法。
清晨借着给灵草浇水的机会练习灵力控制，午休时在药圃中央的空地上打拳，傍晚则盘坐在养心玉旁研读《天罡纳灵篇》。
养心玉的神奇之处也逐渐显现。每当王生息修炼天罡拳法导致体内灵力躁动时，玉佩就会散发出一股清凉之意，如同春雨般滋润着他干涸的经脉。
更奇妙的是，有时他对着灵草发呆，竟能隐约到灵草内部的灵力流动，就像那日突破时到自己体内的情况一样。
年末的最后一场雪落下时，王生息站在药圃中央，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消散。
养心玉贴在胸口，温润如玉的触感让他想起古槐巷的晨雾。他忽然有种预感——
新的一年，将会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