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墟界令合，前路初显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云顶山庄前院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死寂和狼藉中。月光勉强穿透薄薄的尘霾，照亮那个触目惊心的大坑，和坑底瘫着的那团破布似的人影。
幽泉躺在自己砸出的坑底，每喘一口气都扯得肺管子生疼，满嘴血腥味。他大口呕着粘稠的血，里面混着暗红的内脏碎渣。曾经鼓胀着黑暗真元的丹田，现在像个被扎烂的气球，苦修近六十年的精纯能量正疯狂外泄，散进天地间。他能清楚感觉到，四肢百骸的经脉像被火烧过又碾碎似的，寸寸断裂。那身靠无数资源和杀戮才勉强摸到“伪筑基”边的修为，正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留下钻心的空虚和无力。
他艰难地、慢得像电影慢镜头似的抬起仿佛千斤重的脑袋，脖子发出“喀拉”轻响。眼前已经模糊，一片血红，但他还是死死盯住那个从尘埃里缓缓走来的年轻身影。绝望、恐惧、还有世界观彻底崩塌后的茫然，搅和在他浑浊的眼珠里。筑基……真是筑基！在这灵气刚复苏、天地枷锁还在的末法时代，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年轻、这么轻松跨过那道天堑？！他幽泉，血杀楼百年一遇的天才，靠着上古秘法、天材地宝甚至血祭之术，才半只脚踩进那个领域，自以为已是世界巅峰……可眼前这人……
陈凡步子从容，踩过被灵压抹平还带余温的地面，来到坑边。他微微低头，俯瞰坑底那滩烂泥。月光照在他平静的侧脸上，映不出胜利者的得意，也找不见对败者的怜悯或嘲讽。那眼神淡得像看一块挡路的石头，一株被风吹断的草，没半点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从生命层次透出的漠然。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幽泉用尽胸口最后一点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嘶哑质问。这问题，含了他临死前最大的不甘和困惑。
陈凡没搭理这没意义的问题。身份标签，在他看都是虚的。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夜风的呜咽，清晰扎进幽泉快崩溃的耳朵，也回荡在远处正紧张盯着的阿杰、林晓晓他们心里：
“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幽泉死灰般的眼里，猛地迸出一丝微弱的光，那是求生本能。就算修为废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也许……
可陈凡接下来的话，把这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彻底踩灭，化成更深的绝望和屈辱。
“滚回你的暗网。”陈凡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九天律令般的威严，每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幽泉心神上，“告诉那些躲在阴沟里、蠢蠢欲动的老鼠……”
他略停，目光像穿透夜空，看到了那些藏在世界阴影下的势力，一字一句，像冰冷的铡刀，又像不可违逆的天宪，深深烙进幽泉快消散的神魂里：
“凡犯华夏者，虽远必诛。”
“滚吧。”
话音落下，陈凡不再多看坑底那残躯一眼，像处理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悠然转身，步子平稳地朝灯光温暖的主宅走去。他甚至懒得亲手结果对方。对一个道基被毁、修为尽废、道心彻底崩溃的废人来说，杀不杀，没区别。让他像条丧家犬，拖着残躯，带着无尽恐惧和这句染血的警告爬回暗世界，远比简单取他性命，更能敲山震虎、立威寰宇。这比杀戮本身，更有震慑力！
幽泉躺在冰冷坑底，感受着生命和修为的最后流逝，听着那句在脑子里不断回响、像梦魇般的警告，脸上肌肉抽搐，露出个比哭难看千百倍的惨笑。他懂了，彻底懂了。对方不杀他，绝不是因为半点仁慈，而是彻头彻尾的……不屑！自己这条曾经让无数人吓破胆的命，在对方眼里，只值一句传话的价值！一种比死亡更深的屈辱感，混着钻骨的恐惧，像冰冷潮水，瞬间把他淹没。
“呃……啊……”他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用那只还完好的左手，和软得像面条的断臂，艰难地、一点一点撑起残破身体，每动一下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像条真蛆虫，拖着身后粘稠的血痕，极慢地、狼狈不堪地爬出那个象征他最终败亡的深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个魔神般的身影，只凭求生本能，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融进山庄外的黑暗山林，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名号能吓哭小孩的血杀楼主，今夜之后，将彻底成个活着的传说——一个关于失败、屈辱和绝对力量的恐怖传说。
直到幽泉身影彻底消失，阿杰这帮保镖才像从集体噩梦里惊醒。他们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难平的惊骇和后怕，但更多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陈凡近乎神明般的崇拜！
“老板！您没事吧？！”阿杰第一个冲上前，声音因激动和之前的紧张微抖，他仔细打量陈凡，怕老板在那恐怖攻击下受了暗伤。其他保镖也围过来，眼神炽热，充满敬畏。
“没事。”陈凡随意摆手，目光扫过一片狼藉、像被重炮轰过的庭院，尤其那个显眼的大坑和四处散落的剑屑、血迹，微微蹙眉，“明天找人把这儿收拾一下，恢复原样。”
“是！老板！您放心！我们马上联系最好施工队，天亮就开工！”阿杰忙不迭躬身应道，语气斩钉截铁。此刻，别说修花园，就是陈凡让他去平座山，他恐怕都毫不犹豫执行。强！太强了！强得超出他理解范畴！那种挥手间天地变色、强敌灰飞烟灭的力量，彻底折服了这位经历过血火的前特种精英。
这时，林晓晓也像只受惊后归巢的小鸟，从主宅飞奔而出，径直跑到陈凡身边，小手下意识抓住他衣角。她小脸还有些苍白，显然之前场面冲击很大，但那双清澈大眼里，此刻却闪着无比明亮的光彩，充满依赖、骄傲和难言的安心。
“陈凡哥哥，你……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我……我都快吓死了！”女孩声音带丝后怕的哽咽，但更多是兴奋。
陈凡低头看她，脸上那层冰冷漠然瞬间消融，化成一抹温和笑意，他伸手轻轻揉揉林晓晓头发，语气带着安抚：“一点小麻烦而已，解决了。没吓到你吧？”
他语气轻松淡然，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寻常武者认知的惊天战斗，真只是随手拍死只嗡嗡叫的苍蝇。这份举重若轻的从容，和那深不见底的强大实力，让在场每个人都感到难言的心安与震撼。有如此强者坐镇，这云顶山庄，无疑是世界最安全的堡垒之一。
危机彻底解除，紧张气氛缓和。阿杰开始有条不紊指挥手下处理现场：警惕巡视四周，确保没其他潜伏危险；仔细检查深坑及周围，处理掉所有血迹和战斗痕迹；同时打电话联系信得过的专业团队，准备天亮就大规模修缮。每个人行动都充满干劲，看主宅方向的目光，充满忠诚与狂热。
陈凡安抚林晓晓几句，让她回房休息压惊，自己也转身回主宅三楼静室。
静室里檀香袅袅，隔绝了外界杂乱。与庭院狼藉比，这里静谧祥和，像另一个世界。陈凡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准备调息片刻。虽然刚才对幽泉，他只动用一成左右筑基灵力，堪称牛刀小试，但灵力运转周天，尤其最后那凝聚到极致、点碎幽泉剑的一指，对力量精微操控要求极高，仍需稍作平复，使灵力重归圆融流转。
他习惯性从怀里取出那个放重要小物件的黑色布袋，里面正装着得自南洋和此次江城之行的三块“墟界令”碎片。他随手将布袋放身前紫檀木茶几上。
可就在布袋脱离他手掌，与茶几表面接触发出轻微“嗒”声的一刹那——
“嗡——！”
异变骤起！
一股强烈无比的空间波动，毫无征兆从布袋内部爆发出来！整个静室空气仿佛凝滞一瞬，茶几上茶杯表面泛起细微涟漪！那看着普通的黑色布袋，此刻像活物般剧烈鼓荡，表面被内部透出的柔和却耀眼的白光照得近乎透明！三块碎片轮廓在布袋下清晰可见，并且正疯狂震颤，像要破茧而出！
“嗯？”陈凡闭合的双目倏然睁开，眼中爆出两道如有实质的精光，瞬间锁定茶几上的布袋。这股空间波动之强烈、之纯粹，远胜之前他单独研究任何一块碎片之时！
不等他有所动作——
“咻！咻！咻！”
三声轻微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那质地坚韧的布袋根本扛不住这股源自碎片内部的强大力量，被从内部撕裂！三道流光——一道炽白，一道玄青，一道暗金——像归巢的乳燕，又像受无形磁力牵引的铁屑，瞬间冲破布袋束缚，激射至静室半空！
流光悬停，显出三块古朴令牌碎片。它们不再是死物，而像有了生命般，在空中缓缓自转，彼此间产生强烈得无法形容的吸引力，发出种悦耳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清音！碎片表面，那些原本就神秘莫测的古老纹路，此刻像被注入了能量，逐次亮起，光芒流转，越来越盛，把整个静室照得恍如白昼！
在陈凡略带惊讶的目光注视下，三块碎片开始以契合天地至理的轨迹缓缓移动、相互靠近。它们的边缘闪着细密符文，像在彼此确认、彼此呼唤。
终于，在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
“咔嚓……”
一声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契合声，悠然响起。这声音不大，却含着种圆满、和谐的道韵，像某个失落已久的法则碎片，于此重归完整！
柔和而磅礴的白光瞬间将三块碎片完全包裹，形成个椭圆形的光茧。光茧表面，有无数细密如星辰的符文若隐若现，缓缓流动。一股远比单一碎片精纯、磅礴百倍的苍茫古老气息，混着浓到化不开的空间灵力波动，像潮水般向四周扩散，静室内虚空都似乎产生细微扭曲涟漪。
光茧持续了约十息时间，其上光芒才开始像长鲸吸水般向内收敛。
当最后一缕光芒没入令牌内部，半空中悬浮的，不再是三块不规则残片，而是枚完整的、约巴掌大小、通体暗金色的古朴令牌！
令牌造型古朴大气，边缘有自然弧度，非金非木，触手有种温润厚重质感。正面背面都布满复杂到极致的天然纹路，这些纹路不再是静止刻痕，而像有生命般，在其内部缓缓流淌、变幻，时而如星河流转，时而如山川脉络，散发着跨越万古时空的苍茫气息，和一种深邃如宇宙、关乎空间本质的浩瀚奥秘！完整的“墟界令”，历经不知多少岁月，终于在此刻，重聚合一！
陈凡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惊喜，他伸手虚抓，那枚完整墟界令便像受召唤般，轻飘飘落他掌心。
令牌触手温润，竟隐隐传来种与他血脉相连的奇妙感，仿佛它本就是自身一部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比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他似乎能隐约感知令牌内部蕴含的浩瀚空间之力，只需以特定法门催动，便可激发其威能。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当令牌合一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块碎片提供的都清晰、具体、庞大的信息流，像决堤洪水，汹涌冲进他识海！
不再是模糊的方向指引或残缺地图，而是副相对完整的、动态的星图轨迹！这星图不是寻常星空，而是标注着某种隐晦的空间坐标和能量节点，最终清晰指向个明确地点——
西方！欧洲大陆的脊梁，阿尔卑斯山脉深处！一个被万年冰川覆盖、人迹罕至的特定坐标点！
在那副涌入脑海的“地图”中，那个坐标点被显着标记，并且传来种隐隐的、持续不断的呼唤感，仿佛那里有个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古老入口，正等着这枚完整钥匙的回归，去开启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阿尔卑斯山脉……万年冰川之下……”陈凡手指轻轻摩挲墟界令上那流转不息的玄奥纹路，眼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看来，一切的答案，下一段的征程，就在那里了。”
南洋之行，集齐碎片；江城风波，尘埃落定。如今，完整钥匙已在手，通往那神秘“昆仑墟”（或许有别的名字）的道路，终于清晰呈现在他面前。
一股久违的、对于探索未知、挑战神秘的期待感，在陈凡心中悄然升起。地球这个看着平凡的星球，隐藏的秘密，似乎远比他最初预想的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