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没有瞳孔的白眼,正缓缓睁开。
楚凌天脚步一顿,肩上的小金浑身毛发炸起,尾巴绷得笔直。它没叫,只是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呜咽,爪子死死抠进楚凌天肩头衣料。
“别动。”楚凌天声音压得很低,右手已悄然握紧。
龙气自识海奔涌而出,瞬间在体表凝成一层近乎透明的薄膜。与此同时,鸿蒙源珠轻轻一震,一股温润之力扩散至四肢百骸,将那股从通道尽头传来的无形压迫稳稳抵住。
那双眼没有移动,也没有逼近,就那么静静地悬在黑暗中,像是两片漂浮的灰烬。
“你守后路。”楚凌天侧头对小金道。
灵猴立刻跃下,四爪落地无声,鼻尖那团金焰微微跳动,警惕地盯住来时的方向。它不再像从前那样躁动,反而蹲伏下来,脊背微弓,像一把拉满的弓。
楚凌天向前迈了一步。
脚落下的瞬间,空气中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不是风,也不是声,而是一种被压抑了千年的死寂正在苏醒。
他没再前进,而是抬起手,指尖逼出一滴血。
龙血呈暗金色,刚离皮肤便散发出灼热气息。他弹指一送,血珠划过半空,精准落在那具残破傀儡的面部符文上。
“嗤——”
一声轻响,如同冷水滴入烧红的铁板。符文边缘开始泛黑、剥落,像是被无形之物啃噬。紧接着,整块玉牌微微颤动,表面浮现出一道裂纹。
禁制松了。
“动手。”楚凌天低喝。
小金猛然吸气,双爪合拢于胸前,金火迅速压缩成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球。它低吼一声,猛地推出双掌。
轰!
火球撞上傀儡右臂关节处,爆开一团刺目金光。石屑飞溅中,那条青铜手臂应声断裂,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玉牌暴露出来,静静躺在断臂掌心,正面刻着完整的星图符文,与前三块碎片的纹路严丝合缝。
楚凌天俯身拾起。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玉牌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一股强烈震荡自玉牌内部爆发,顺着经脉直冲识海。他本能地催动护族龙纹,龙气在胸前凝聚成盾,硬生生扛下这股冲击。
可更诡异的是,玉牌上的符文竟自行亮起,光芒不散,反而向四周蔓延,沿着岩壁上的旧刻痕迅速勾勒出一幅庞大星图。
那不是地形图,也不是阵法图。
是一张势力分布图。
十二座宫殿虚影依次浮现,每一座都标注着独特的符号。而在每座宫殿下方,赫然画着一枚星图碎片的标记。
其中三枚已被划去,墨迹犹新。
正是他们已经得到的那三块。
“钥匙……”楚凌天瞳孔微缩。
他立刻取出另外三块碎片,与手中的玉牌并列置于掌心。其余三块毫无反应,唯有这块第四块玉牌依旧散发着微弱光芒,仿佛仍在向整个空间传递某种信号。
它不只是碎片。
它是开启全图的钥匙。
星图投影持续闪烁,岩壁上的光影不断调整,最终定格在一个位置——最深处的一座黑色宫殿,没有名称,也没有宫主标识,只有一道锁链状的纹路缠绕其上。
楚凌天盯着那座黑殿,心头莫名一紧。
前世记忆中并无此地,但那种熟悉的气息却让他脊背发凉——和猎龙阵核心符文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隐秘。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那双白眼,动了。
它们缓缓前移,无声无息,距离缩短了数尺。仍不见身形,只有那两片灰白,像是贴在空气中的纸片。
“小金!”楚凌天低喝。
灵猴瞬间转身,鼻尖金焰暴涨,照亮前方十米范围。它的耳朵紧贴脑袋,尾巴高高扬起,随时准备扑击。
楚凌天却没看它,而是迅速咬破指尖,在地面划下一道血线。
龙血流淌,形成一个简陋却稳固的封印阵基。这是临时手段,无法困敌,但能延缓信息流失。
投影开始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即将崩溃。
他死死盯着岩壁,目光扫过每一座宫殿的位置、每一道标记、每一个被划去的符号。
突然,最后一行铭文浮现出来,极细极淡,若非他目力惊人,几乎无法察觉:
**猎龙始,万渊启**
六个字一闪即逝。
下一瞬,整幅星图崩解,化作点点光尘消散于空中。连带着那块玉牌也恢复平静,光芒尽敛。
通道重归黑暗。
那双白眼,也在同一时间闭合,彻底消失。
楚凌天站在原地,手中紧握四块碎片,呼吸平稳,眼神却沉得可怕。
他低头看着地面那道未完成的血阵,指尖轻轻抹过最后一笔缺口。
差一点。
只要再晚半息,那行字就看不到了。
“吱。”小金走过来,爪子轻拍他小腿,示意周围暂时安全。
楚凌天点点头,将四块碎片收进怀中。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蹲下身,伸手摸向那截掉落的青铜手臂。
冰冷,沉重,材质非金非石。
他用力掰开傀儡手掌,发现掌心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文字,深陷于金属之中,像是用利器生生凿出来的。
字迹歪斜,透着仓促与绝望:
**第四宫藏钥,勿信亲言**
他盯着那句话,许久未动。
亲言?
谁的亲言?
二叔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水幕中那道与他容貌相同的身影,阴鸷的眼神,星辰道袍上的九宫玉牌……
他缓缓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尘。
“走。”他对小金说。
灵猴立刻跃到他肩上,鼻尖金焰重新燃起,照亮前方通道。碎石堆旁留下那截断臂,孤零零躺在地上,掌心朝天,像在无声控诉。
两人一猴开始往回走。
可才迈出三步,楚凌天忽然停住。
他低头看向胸口。
那里,隔着衣料,四块碎片正隐隐发热。
不是共鸣,也不是能量波动。
是一种……节奏。
像是心跳。
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坚定。
他伸手按住心口,眉头皱起。
小金也察觉到了异常,猛地转头看向身后黑暗。
通道深处,那扇被金火炸开的夹层墙窟窿,边缘正缓缓渗出一丝黑雾。
雾气极淡,几乎看不见,但它所经之处,岩壁上的符线竟开始重新连接,像是某种机制正在重启。
楚凌天没有回头。
他只是将手缓缓移向腰间,握住那柄从未出鞘的短刀。
刀柄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