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入神殿东廊时,晨光正斜切过石柱的裂纹,将一道细长的光痕投在翁斯坦脚边。他站在那里,铠甲未卸,却已褪去战场尘土,只余下金属冷光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手中攥着一封密信,指节泛白,仿佛那纸页不是情报,而是某种活物的心脏。
“你回来了。”我说。
他点头,没有多余的话,目光却越过我,扫向空无一人的回廊尽头——那是威尔斯常走的路。
“我在小隆德外围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他声音压得很低,像刀刃贴着皮肉滑过,“一个商人,背着皮囊,穿着不起眼的灰袍,却在旧贵族庄园废墟附近徘徊。他手里拎着一只木箱,上面刻着‘E·F’。”
我喉间微动,未应声。那徽章还在我怀中,紧贴胸口,此刻竟似有了温度。
“不是巧合。”他盯着我,“你见过这个标记。”
我点头。他不需要更多确认。
“威尔斯前夜与他密谈。”翁斯坦顿了顿,眼神沉如铁,“地点,是神殿东侧密道入口。你记得吗?那里本不该有访客。”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我也知道,若此刻开口追问,他会说出更多——但他不会留下证据。
我们沉默片刻,风从廊下穿过,吹动墙上褪色的挂毯,露出后面斑驳的壁画:那是古龙战争时期葛温焚城的画面,火焰中有人跪地,也有人昂首。
“你打算告诉葛温?”我问。
“不。”他摇头,“现在不行。没有实证,只有怀疑。而怀疑,在这座殿里,比火更危险。”
他靠近一步,铠甲摩擦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去查那个商人。从他的账本、他的货物、他昨晚睡过的床板开始。我要知道他运了什么进来,又带走了什么。”
我看着他。这不是命令,是请求。一个战士向另一个战士的托付。
“我会。”我说,“但你呢?你会继续支持他的战术?”
“我会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更信任他。”翁斯坦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直到他露出破绽。”
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下,低声补了一句:“哈维尔,有些棋局,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看清对手的脸。”
我独自留在回廊,手指探入怀中,触到那枚徽章的棱角。它不再冰冷,反而像一块烧红的铁。
议事厅内烛火未熄,葛温坐在主位,手中握着那枚“Elden”戒指,指腹缓缓摩挲着内侧刻痕。他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将戒指放在案上,动作缓慢得近乎仪式。
翁斯坦立于阶下,神情平静,语气坚定:“敌情已确认,东侧山道确为突破口,建议由我亲自带队潜入。”
葛温终于抬眼,目光落在翁斯坦脸上,不是审视,而是等待。
“你认为威尔斯的战术可行?”他问。
“战术本身无可指摘。”翁斯坦答,“但执行之人,需慎之又慎。”
葛温沉默良久,忽然笑了,极淡的一笑,却让整个厅堂都仿佛降了温。
“你变了。”他说,“从前你只会问‘能不能打’,现在你在问‘该不该信’。”
翁斯坦垂首:“战场教会我的不只是冲锋。”
葛温不再追问,只将戒指收回暗格,起身离去。临出门前,他脚步微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若你真发现了什么,别让它变成一场流血的证明。”
门合上,只剩我和翁斯坦。
他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但我看见他右手食指轻轻敲击铠甲边缘,节奏极慢,像是在数心跳。
夜幕降临前,我潜入仓库区。仆人们早已散去,唯有角落一盏油灯未灭。我在一堆旧麻袋后找到那个被调离的仆人留下的纸条——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写不久。
“密道·夜谈·商人”
四个词,三行字,写得急促而慌乱。
我将纸条折好放入贴身口袋,正欲离开,忽觉脚边有异。低头一看,是一枚掉落的铜扣,样式与威尔斯昨日所穿外袍一致。它滚落在地,沾了尘土,却仍能辨出边缘细微的火纹雕刻。
这不是偶然遗落的东西。它是故意放在这里的,或是匆忙中掉落的。
我蹲下捡起,指尖沾上一点灰黑污渍——不是泥土,是某种油脂,带着微弱的焦味,像是火油残留。
那一刻,我明白了翁斯坦为何如此警觉。
威尔斯不是在掩盖什么,他是在布置另一场戏。
而我们,正站在舞台边缘,看着帷幕缓缓拉开。
翁斯坦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有些棋局,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看清对手的脸。”
我握紧铜扣,掌心传来锐利的触感,仿佛它正刺入皮肉,提醒我这不是幻觉。
我走出仓库,迎面撞见一名巡逻卫兵。他看了我一眼,低头行礼,脚步未停。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威尔斯今晚巡视时绕开了东侧密道,却让这个卫兵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在隐藏行踪。
他在引导我们去看他想让我们看到的痕迹。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铜扣,火油气味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