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晕了，倒在宿舍楼前的院子里，住一个楼的文工团女兵发现，去喊了人把你送过来急救。”
周黎晓尴尬，“呃，那小军...”
秦芳芳给她把体温表夹好，瞥了眼贺小军。
“我爸让我留在这儿照顾周阿姨，反正今天我不上学，在家也不干正事儿！”贺小军叭叭解释道。
周黎晓沉默，余光扫了眼床头柜上摊开的作业本，半天没再说话。
秦芳芳见状，笑眯眯看向贺小军，“小军，到饭点儿了，你要不先去洗手？一会儿饭该送过来了。”
贺小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黎晓，然后捡起搭在桌角的毛巾。
“那我去洗，周阿姨，一会儿我帮你擦手啊！”他哒哒哒跑出了病房。
周黎晓看着小孩儿从视线里消失，转而对上秦芳芳狭着笑的揶揄眼神，顿时尴尬扯唇，一肚子话无从说起。
秦芳芳微微倾身，悄声告诉她：
“你刚被送过来，针还没扎上，贺团长父子俩就到了。听说他今天原本要带儿子进城办事，车都申请好了，最后把儿子留在这儿守着你，自己走了。”
“......”
周黎晓干咽了下口水，嗓音微哑小声解释。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没想啥啊。”
秦芳芳笑嘻嘻，又迫不及待告诉周黎晓：“昨天晚上我跟陈姐来帮你拿药，遇上他们带拉练受伤的兵在卫生室上药，贺团长跟纪营长，还亲自送我俩回的宿舍呢！”
周黎晓还想解释，话到嘴边，只剩一声无力叹息。
她闭上眼，不想说话了，干脆拒绝沟通。
“成，那你先量着体温，我一会儿再过来拿体温表，啊！”
秦芳芳笑眯眯看她一眼，转身出去忙了。
她刚走，贺小军就回来了。
“周阿姨，毛巾是热的，我都拧干了...”小孩儿掂着毛巾，热情地要帮周黎晓擦手。
她连忙阻止，“小军，我自己擦就行。”
“阿姨你的手刚刚拔针！”
“不妨事儿，我自己可以。”
“哦...”
贺小军扁扁嘴，慢吞吞松了手，眼巴巴看着周黎晓自己坐起身，用毛巾擦手。
周黎晓忍不住瞥他一眼，手上动作顿了顿。
“小军，阿姨没事，你自己都还是个小朋友，不用这样照顾阿姨的。”
“可我刚刚照顾的很好呀！”
贺小军大眼睛眨巴眨巴，又说，“我爸爸说了，让我在这里寸步不离守着周阿姨，照顾好阿姨，等他回来接我。”
小家伙一脸地认真，像是在说‘我必须严格按照爸爸的指示做事’，那双坚定执着的眼神，盯得周黎晓自愧不如。
“咳...，谢谢你啊小军。”周黎晓不自在地攥紧毛巾，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谢谢你爸爸。”
“周阿姨不用见外！”
贺小军呲牙笑着，乖乖趴在床边看着她，“阿姨你饿了吗？饭还没送过来，不如我去帮你打饭吧？”
“不用不用...”
怎么好意思让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么照顾自己？周黎晓连忙摆手阻止，正想掀被子下床，就听病房门被叩响。
“周同志，我来给你们送饭。”男人语声浑厚带笑。
周黎晓回头错愕，看清端着饭盒走进来的是纪建松，一脸木楞地张了张嘴，“谢，谢谢纪营长，麻烦您了。”
“不麻烦！”
纪建松笑呵呵地大步走过来，把饭盒往床旁桌上一放，顺手揉了把贺小军的头，大咧咧解释道。
“团长走之前都留饭票了，他不在，我可不得帮着照应你们俩。”说着一叉腰，摆摆手，“得，你俩吃吧，我就先走了啊！”
贺小军：“纪叔叔再见！”
“再见！”
纪建松来去如风，话尾音一落，人已经在病房门口消失了。
剩下周黎晓跟贺小军大眼瞪小眼。
贺小军眨了下眼，问：“周阿姨，要不我喂你吧？”
“不用！”周黎晓连忙抬手制止，“我自己来，你吃你自己的！”
*
直到吃完饭，缓了半天，周黎晓心绪都没能冷静下来。
秦芳芳进来拿体温表，还摸了下她的头。
“晓晓姐，你怎么样？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周黎晓回过神，摇头站起身，“没有，我，我去给你们结账。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宿舍了，不在这儿占用你们床位。”
“不急，今天部队小休，本来也没什么人。”
秦芳芳语气安抚地阻止她，“你还是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吧，好不容易输完液，精神才好一点，出去一吹冷风，又该难受了。”
周黎晓浅抿唇，“那也得回宿舍不是？晚上更冷。”
“等等我下班儿呗，咱俩一块儿...”
“不了，你还忙呢，我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周黎晓说着看了眼一旁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贺小军，“我顺便送他回去，回宿舍也还有时间再看会儿书。”
“诶哟我的天，你可真是不要命了，要不要这么拼啊？”秦芳芳忍不住摇头吐槽。
“可是周阿姨...”贺小军听见两人对话，不由转过来插了一句，“我爸爸说了，回来后要来卫生室接我，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不行么？”
周黎晓看向他，欲言又止。
她能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小孩儿，她就是不太想跟他爸碰面？
小日子里发烧晕倒，被人送到卫生室。
这是多尴尬的事啊...
简直不敢想，被人知道得多丢人？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看向秦芳芳，一把扯过她胳膊，竖掌遮唇凑到耳边悄声询问。
“我身上...的事儿，你们没跟人说吧？”
秦芳芳听完眼神闪烁，不自在的抬手挠了下脸，支支吾吾道。
“这，这我也不清楚...”
周黎晓，“......”
*
贺小军坚持要听爸爸的话，留在卫生室等爸爸回来接。
周黎晓没办法，只好陪他等。
于是，下午三点钟左右，贺骏山拎着军用行李袋走进病房，就看到这样一幕。
贺小军趴在床旁桌边写作业，周黎晓坐在床边看着他，指点着作业本上的题在小声跟他讲什么。
大概是题算错了。
贺小军听话地点点头，拿起橡皮开始擦。
“唉，周阿姨，我就是马虎大意，这道题我其实会算。”
“嗯，小军真聪明。”
“上次老师还点我到黑板上写题呢，只有好学生才有这待遇！”
“那你写对了吗？”
“那当然！我可是数学天才...”正摇头晃脑地吹牛，余光不经意瞥见从门外走进来的人，贺小军欣喜大叫，“爸爸！”
周黎晓下意识回头看，先是愣了下，然后抿住嘴，不自觉腰背坐的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