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短信静静躺在对话框里：“你爸也这么查过。”会议室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没人说话，只有终端机散热扇低沉的嗡鸣。
林远走上前，声音不高：“把这条信息投到主屏上。”
技术人员迅速操作，六个字被放大，清晰地映在会议室中央的白板旁。所有人都盯着那行字，有人皱眉，有人握紧了笔。
“他知道我们在查。”林远看着屏幕，“也知道怎么让我们停。”他顿了一下，“但我们现在不能停。”
李维站起身，走到长桌前端：“从现在起，所有外部通讯通道关闭。内网断开外联，启用物理隔离系统。接下来七十二小时，我们只用这个房间里的设备，只信这个房间里的人。”
张涛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卡片，逐一发放。“这是加密身份卡，每人一张，代号随机生成，每十二小时更换一次。外出行动必须两人同行，携带追踪信标，定时回传位置。没有指令，不得单独接触任何外部人员。”
有人低声问：“如果家里人联系呢？”
“统一由专案组联络员转达。”李维回答，“这不是限制自由，是保护所有人。他们已经动手了——改数据、断信号、发威胁，下一步不会只是吓唬。”
林远打开金属箱，取出两份文件放在会议桌上。一份是陈默交出的审计报告原件，纸张边缘已有些泛黄；另一份是医院出具的周怀民病历复印件，上面盖着红色的“副本”章。
“十年前，我父亲查到了同样的地方。”他翻动审计报告的页角，“然后他退出了行业。五年前，老陈的店被强拆，证据被压，官司败诉。三个月前，老周倒下，再没醒来。”他抬头环视众人，“如果我们现在停下，下一个被迫离开的会是谁？下一个再也说不出话的，又会是谁？”
没有人接话，但好几个人挺直了背。
“对方已经在准备反击。”张涛调出安全日志，“网络安全部截获的邮件提到‘b方案’，虽然内容不全，但语气明确——他们要让我们彻底停下来，方式不限。”
“所以我们要比他们更快。”林远指向白板上的时间轴，“审批链条的漏洞集中在政策研究室，徐立平的名字出现了十七次，每次都早于正式流程。他不是决策者，但他经手的材料，最终都通过了。这个人值得深挖。”
李维点头：“我已经申请调取他近三年的通讯记录和银行流水，特别关注与‘海宸咨询’‘中联信达’相关人员的往来。同时，技术组正在还原被篡改的录音元数据，争取在二十四小时内确认原始版本的有效性。”
“舆论那边也不能放。”林远补充，“那几篇抹黑文章引用了未公开的数据，说明内部有信息源。建议对近期接触过核心材料的人员做一次权限审查，尤其是跨部门协作的接口岗位。”
张涛记下要点：“安保方面，我也做了安排。所有纸质档案实行双人双锁，钥匙分开保管，每日轮值。电子备份全部转移至离线存储柜，未经三人以上签字不得调阅。另外，每位成员的住处周边增加便衣巡逻，车辆加装防干扰装置。”
“他们想让我们怕。”李维看着众人，“可我们怕了，事情就真完了。”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后，一名外调组成员举起手：“我同意继续推进。”
紧接着，第二只手举了起来，第三只、第四只……到最后，所有人都抬起了手臂。
林远收回目光，转身走向白板。他拿起记号笔，在“行动倒计时”一栏写下“t-48h”，笔画用力，墨迹清晰。
“接下来，每一小时都重要。”他说，“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出手之前，把证据链闭合。”
李维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万一……真的出了事，你怎么打算？”
林远没立刻回答。他把金属箱合上，贴好封条，然后拿起外套走向门口。
“我去监察委特派办一趟。”他说，“把副本亲自交过去。”
外面走廊灯光稳定，警卫站在电梯口两侧。林远刷卡进入专用通道，手里抱着箱子，脚步没停。抵达特派办办公室时，门开着，专员正在整理文件。
他把箱子放在桌上，当面打开，核对编号，签署交接文书。最后一栏签名前，他抬头说：“如果我出事，请继续往下查。”
专员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在签收单上按下手印，收进了保险柜。
林远返回指挥室时，已是深夜。室内灯火通明，各岗位人员已在位。他在自己的终端前坐下，屏幕亮起，关系图谱还在不断更新。几个节点被打上“高危”标签，其中“徐立平”已被圈出，旁边标注“待约谈”。
张涛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水。“车已经备好，明天一早去城建局调档。我亲自跟。”
“嗯。”林远接过杯子，没喝，放在手边。
李维站在监控墙前，正和一名技术员低声交谈。看到林远回来，他走过来：“上级刚批了紧急调查令，我们可以直接调取政策研究室近三年所有内部流转文件。”
“够用了。”林远点头。
“你还记得老陈送你的那个信封吗？”李维忽然问。
林远一顿。
“里面不是证据。”李维说，“是你父亲当年写的备忘录草稿。他早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可还是写完了。”
林远低头看着桌面，手指轻轻碰了下杯沿。
“所以他没输。”李维声音很轻，“他只是没能走到最后。”
林远抬起头，眼神平静：“那我们现在，替他走完。”
指挥室的钟指向凌晨一点。所有人都在岗位上，没人离开。林远重新打开终端，调出资金回流路径图，开始逐条核对中间账户的注册信息。
张涛在白板上更新任务分工，写下“约谈徐立平”“追查政通咨询股权结构”“确认录音原始版本”三项重点。
李维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空荡的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刚刚驶入，两名便衣迅速上前检查车牌和车内情况。
“通知所有成员，明天起取消单独用餐。”他回头说，“一律在指挥室集中就餐，饭菜由后勤统一配送，封条查验后方可开启。”
没人提出异议。
林远正准备标记最后一个可疑账户时，终端弹出一条提示：【文件校验完成，原始录音完整性确认98.6%】。
他点开音频波形图，放大凌晨三点十七分那段沉默间隙。背景音里，有极轻微的翻纸声，还有一次短暂的呼吸变化。
“找到了。”他低声说。
张涛凑过来：“什么？”
“有人在场。”林远把音轨拉到最慢速，“这不是远程通话，是现场录音。当时至少有三个人在房间里，其中一个，我听过他的咳嗽声。”
“谁？”
林远没答。他调出此前郑世坤在公开活动中的发言录像，提取一段咳嗽音频，开始比对。
波形图缓慢重叠，频率、持续时间、尾音衰减……几乎一致。
他关掉界面，拿起对讲机。
“准备车辆。”他说，“我要见徐立平，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