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卡在笔筒入口，林远没有用力拔出，而是用拇指轻轻一推，让它顺势滑落桌面，滚到白板边缘才停下。他盯着那支笔，片刻后弯腰拾起，翻开记事本，在第一页写下“经侦支队张涛”六个字，下面划了一道横线。
老陈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手指搭在对讲机旋钮上，慢慢调了半圈。
林远拨通电话，声音平稳：“我是林远，昨天您回过我一条短信。”
对方沉默两秒，“你说的事，需要正式材料。”
“材料可以提供。”林远说，“但我们掌握的信息是动态的，如果等走完全部流程再响应，现场可能已经清空。”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声，“你希望我们怎么配合？”
“现在就开始。”他说，“你们出执法身份和警力部署，我们负责情报支持与法律节点把控。行动前七十二小时，每六小时同步一次更新。”
又是一阵停顿。接着是椅子挪动的声音，“我可以安排见面，但你们不能参与抓捕环节。”
“不在计划内。”林远答得干脆，“我们只设外围研判点，实时反馈信息，确保程序合规。所有取证过程由警方主导，我们在场只为避免证据链断裂。”
电话那头轻哼一声，“你知道这种事，上面不会轻易批联动方案。”
“我知道。”林远低头看了看桌角的地图草图，“但我手里有三起案件的时间交叉点——五金店断电记录、文化馆近期用电异常、以及一笔从注销公司账户流向物业保洁公司的可疑转账。这三条线，明天上午九点前会汇总成立案报告，递交给监管部门。”
对方没立刻回应。
林远继续说：“张警官，您实习时跟老周法官做过一起劳动纠纷案，结案文书编号是西民初字0719。他当年教您的不只是法条适用，还有——当证据指向系统性掩盖时，第一反应不该是退缩。”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明早十点。”对方终于开口，“我带人过来，先看数据模型。”
林远挂了电话，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陈默从电脑前抬起头，“他们要什么格式？”
“不是要什么，是能接受什么。”林远走到投影幕布前，拿起激光笔，“我们需要把现有的时间轴转成警方认可的证据关联图。重点标出资金流转路径、人员活动重叠时段，还有电力负荷变化曲线。”
陈默点头，打开新文档，开始重新排布信息块。屏幕上的线条逐渐清晰，几个时间节点被加粗标注。
老陈起身走到墙边，从帆布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片，铺在会议桌上。那是他之前画过的配电箱接线图，边缘有些卷曲，墨迹略显模糊。
“这个检修口的位置，”他指着图纸一角，“如果他们从东侧推进，这里可以作为临时中继点。信号不容易被干扰。”
林远接过笔，在图纸上圈出位置，又补了一个箭头指向地下室通风道入口。
周正言一直坐在角落，听着通话内容，这时才开口：“监管部门明天来人，我们这边的文件必须完全合规。”
“明白。”林远说，“所有对外提交的材料，今晚重新核一遍。尤其是资金流向部分，不能有任何推测性表述。”
周正言点点头，打开自己的公文包，取出几份已整理好的复印件，逐页检查页码和签章位置。
两个小时后，陈默将最终版资料打包加密，生成下载链接发至指定邮箱。几乎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回复：【已接收，初步判断具备立案基础。请保持通讯畅通。】
林远把这条消息投屏展示，会议室里的气氛松了一丝。
“下一步呢？”老陈问。
“等他们派人来对接。”林远说，“然后做一次全流程推演。”
话音落下不到十分钟，门被敲响。周正言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两名穿便衣的男子，其中一人出示证件：“市局经侦支队，李振华。”
林远迎上前，简单介绍团队成员后，请他们入座。
“我们做了个模拟流程。”他说，“现在开始第一次协同演练。”
陈默启动程序，屏幕上跳出一个三维结构图，附属楼各层分布清晰可见。他点击时间轴，开始按小时推进虚拟进程。
“t+0，监控发现目标区域异常活跃；t+6，确认主要人员在场；t+12，警方封锁外围通道……”林远一边解说，一边观察对方反应。
演练进行到t+48，模拟突击组准备进入地下室时，通讯频道突然中断三十秒。屏幕上代表小队的光点停滞不动。
“怎么回事？”李振华皱眉。
“频段冲突。”陈默快速切换后台界面，“民用对讲机和警方加密信道存在干扰窗口，刚才那段是盲区。”
“有没有备用方案？”
老陈伸手接过测试设备，拆开外壳，调整内部旋钮，“用低频穿透模式，绕开主频段。以前店里装监控就这么处理。”
五分钟后，第二次演练开始。
这次通讯稳定，指令传递顺畅。当虚拟小组成功抵达中央控制室时，李振华点了下头：“节奏对上了。”
林远记录下几个技术细节，转头问：“实际执行时，能否开放一个临时监听端口给我们？只要音频流，不介入指挥。”
对方犹豫片刻，“我可以申请，但你们的人不能出现在现场画面里。”
“不需要。”林远说，“我们只负责记录关键时间节点，比如门禁开启时间、服务器断电时刻——这些都关系到后续证据效力。”
李振华思索几秒，答应下来。
演练结束，双方确认了联络机制：每六小时一次情报更新，紧急情况启用直通热线；警方负责行动执行，林远团队提供动态研判支持，并全程留存操作日志以备核查。
送走警员后，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老陈坐回原位，继续调试手里的对讲机，手指在旋钮上来回微调。陈默关闭投影仪，电脑自动跳转至待机界面，文件夹标题显示“应急预案草稿_v1”。
周正言站在门边，接到一通电话，低声确认明日监管部门到访的具体时间。
林远翻开记事本，写下几条遗留问题：
- 电力数据需补充近七天完整记录
- 派出所备案车辆出入登记尚未调取
- 警方监听端口权限未明确时限
他刚写完最后一行，手机震动起来。
是一条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
【东区外墙空调外机有移动痕迹，非近期维修造成】
林远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回复键上方。
老陈听见提示音，抬眼望来。
林远把手机转向他，屏幕亮着，映出那行字。
老陈站起身，抓起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