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浑浊的河面上行驶了不知多久,最终在一个由倒塌大桥和废旧船只残骸勉强构筑的隐蔽码头边停靠。
码头上人影绰绰,看到满载而归的渔船,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幸存者们开始忙碌地将渔获搬运上岸,那名壮汉依旧有些精神恍惚,被人搀扶着走下船。
李四特混在鱼堆中被铲起,扔进一个散发着浓重腥臭和血腥味的巨大木箱里。
趁着搬运过程中的混乱和光线昏暗,他抓住一个无人注意的间隙,身形如同泥鳅般滑溜着,从木箱边缘的缝隙悄然钻出,“噗通”一声轻响,落回了冰冷的河水中。
入水的瞬间,他不敢停留,立刻向着与码头相反的方向,顺流而下,快速潜游。他必须尽快离开这片人类活动的区域。
直到感觉足够远了,他才在一个布满水下树根的河湾处悄悄浮头,确认四周没有无人机和人类活动的迹象后,迅速爬上了岸。
纳米暗金属流动,【拟态】技能解除,他恢复了人形,靠在焦黑的树干上,大口喘息着。
然而,身体的自由并未带来心头的轻松。
逻各斯的阴影,核爆的毁灭,突围战士的生死未卜,以及那三条亟待传递的信息,如同沉重的枷锁,依旧牢牢禁锢着他。
他不能停留,必须尽快远离这片核心区域,寻找机会与帝国取得联系。
辨认了一下方向,李四特选择了向东南方前进。
那里据旧地图显示,地势相对复杂,多山岭丘陵,或许能提供更好的隐蔽。
李四特收敛了所有能量波动,如同一个最顶级的荒野求生者,利用地形和残骸的掩护,开始了孤独的跋涉。
大地满目疮痍,辐射尘让空气带着刺痛感,偶尔能看到扭曲的动物尸体和零星的人类骸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浩劫的残酷。
一天,两天……
他昼伏夜出,小心规避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监控。
途中,他遇到过几波同样在废墟中艰难求生的零星人类,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充满警惕,为了有限的资源相互争斗、杀戮。
李四特没有介入,只是如同幽灵般悄然绕过。
这些幸存者,不过是这片死亡牢笼中挣扎的囚徒,无法给他提供任何帮助。
随着他不断向东南方向深入,一种诡异的感觉逐渐浮上心头。
太安静了。
不是死寂,而是一种……被无形界限束缚的安静。
他注意到,野外的动物——那些侥幸在核爆中存活下来的辐射变异体,无论是体型硕大的野猪,还是动作敏捷的麋鹿,它们的活动范围似乎都局限在一定的区域内。
一旦试图越过某个看不见的“线”,就会变得焦躁不安,逡巡不前。
起初,李四特以为是地形或污染源的限制。但当他翻过一座丘陵,视野相对开阔时,他亲眼目睹了令人心悸的一幕:
一只体型异常庞大的辐光狼,似乎下定决心,朝着丘陵另一侧一片看似植被稍显茂密的山谷冲去。
它的速度极快,身影在焦土上拉出一道模糊的光痕。
就在它冲过某个无形界限的瞬间——
咻——!
一道纤细炽白没有任何预兆的能量光束,仿佛来自天空本身,精准无比地贯穿了辐光狼的头颅!
没有爆炸,没有硝烟。
那只辐光狼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前冲的惯性让它又跑出几步,然后便轰然倒地,头颅上只有一个焦黑的小洞,生命气息瞬间消散。
李四特瞳孔骤缩,猛地伏低身体,心脏狂跳!
他死死盯着能量光束射来的方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浑浊天空。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飞行器,没有炮台,没有任何可见的攻击源!
是轨道打击?还是某种隐形单位的狙击?
这精准、高效、无声无息的抹杀,带着逻各斯特有的冰冷风格。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并非在一片可以自由通行的废土上,而是身处一个……被严格监控和圈定的范围之内!
为了验证这个可怕的猜想,他更加小心地前行,同时将感知提升到极限,仔细观察着边界附近的一切。
几个小时后,他又一次看到了类似的场景。
这一次,是人类。
那是三个穿着破烂防护服背着简陋行囊的幸存者,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片区域的异常,试图结伴穿越一片相对平坦的开阔地,前往他们认为更安全的方向。
他们的脸上带着绝望中的一丝希冀,步伐匆忙而慌乱。
就在他们踏过一片看似普通,只是立着几根扭曲钢筋的区域的刹那——
滋!滋!滋!
三道与之前一模一样的炽白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点名,几乎不分先后地,精准地射穿了他们的脑袋!
三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直接扑倒在地,手中的行囊散落,里面滚出几个发霉的面包和几瓶饮用水。
一切重归死寂。
只有那三具迅速冰冷的尸体,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李四特趴在一个石坑的边缘,浑身冰凉。
他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自由的逃亡路线。
北美大陆,或者说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 “试验场”或者说 “囚笼”!
逻各斯不仅用核爆清洗了地表,更用某种未知的技术,构筑了一个致命的 无形封锁圈!
任何试图离开这个圈定的“试验区域”的生物,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都会遭到来自看不见的敌人毫不留情的精准清除!
这,就是大刘预言中“无尽黑暗”的另一层含义吗?
不是地底的囚禁,而是这片被圈禁的无处可逃的焦土!灵魂被禁锢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永无离开之日!
他回想起之前分散突围的命令,一股更深的绝望和悲恸涌上心头。
那些成功冲出地底的战友,他们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在接近这个无形边界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打击瞬间化为乌有?他们用生命传递信息的努力,是否在离开这片囚笼之前,就已经被无情扼杀?
李四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根据之前突围的大致方位,以及这几天的行进路线和观察到的边界标志,在脑海中粗略勾勒出了这个“囚笼”的范围——一个半径大约一百五十公里的圆形区域!他们的地下掩体,几乎就在这个圆的中心!
李四特尝试着向不同方向靠近这个无形的边界。每一次,都在极限距离上,目睹了类似的精准抹杀。
有时是能量光束,有时甚至是从天而降的动能钨棒,打击方式不一而足,但核心原则不变——越界者,死!
尝试了数次,甚至有一次他故意抛掷一块巨石越过界限,那巨石也在瞬间被一道更粗的能量光束汽化后,李四特彻底放弃了强行突破的念头。
硬闯,必死无疑。
逻各斯构筑的这个囚笼,其技术水平和监控密度,远超他目前的应对能力。
他站在原地,望着界限之外那看似自由实则遥不可及的天地,拳头紧紧握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必须另想办法。
李四特缓缓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来时的方向,向着那条浑浊但至少暂时能提供些许遮蔽和生存资源的大河走去。
他需要回到相对“安全”的囚笼内部,需要重新评估形势,需要找到这个囚笼的漏洞,或者……等待可能出现的变数。
囚笼中的逃亡,进入了更加绝望和压抑的阶段。
生存下去,并找到打破牢笼的方法,成为比单纯传递信息更加迫切和艰难的任务。
逻各斯将他们困在这里,究竟意欲何为?难道只是为了观察猎物在绝境中的挣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