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峰的秋，把光纹毯染成了暖金色。
藤条上的银白纹泛着霜白，紫纹藤裹着层淡金雾，斑斓星尘叶边缘镶了圈红，青灰忆纹则映着成片的秋光——远远望去，整条光纹毯像被夕阳浸过，踩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光纹草特有的清甜，是夏末秋初独有的味道。
凌冽清晨走过界桥边时，正撞见四个孩子蹲在毯上“拾宝”。所谓“宝”，是光纹毯上结的小果子：银白纹藤结的果是冰棱状，咬一口带雪水的凉；紫纹藤结的果是雾团样，化在舌尖有紫雾的香；斑斓星尘叶下挂的果像碎星，嚼着有混沌界的脆；青灰忆纹边的果最妙，果皮上的纹能映出看果人的记忆——小铁蛋的果映着他搭暖棚的傻样，紫芽的果晃着牵星草田的影，混沌男孩的果闪着碎星堆的光，青忆的果浮着忆雾泉的波。
“要把果籽埋在毯边！”小铁蛋的机械臂正往土里塞银白果籽，籽一沾土，立刻冒出点银芽，“明年让毯长出新藤，绕着万华树转三圈！”
紫芽往紫纹果籽上撒了把无界墟的秋雾，雾落在籽上，竟凝成层薄壳：“我娘说，裹着雾壳的籽，能顺着光带飘回无界墟，让那边的毯也长出归心峰的纹。”
凌冽蹲在毯边，看着果子在土里轻轻颤。毯下的根须早已织成密网，银的根缠着紫的须，紫的须绕着斑斓的丝，斑斓的丝牵着青灰的脉，脉里流淌着各世界的秋液——归心峰的融雪水、无界墟的雾露、混沌界的星尘雨、忘川界的忆泉流，混在一起，竟生出种温润的甜，像把所有世界的秋，都酿成了蜜。
阿萤提着竹篮来收果，篮里的陶罐盛着忘川界的忆雾，正往毯边的新苗上浇。“忘川界的老人说，”她指尖拂过青灰忆纹果，果上的影突然活了，映出四个孩子在夏夜织毯的模样，“忆纹果要在不同世界的土里各埋一颗，才能把‘在一起’的记忆留得更久。”
刘影扛着捆光纹藤从后山回来，藤上的金纹扫过毯上的果，果壳突然“啪”地裂开，籽落在毯上，竟滚成个小小的光团，往界桥的光带里钻。“混沌界的星草坡结了‘合星果’，”她往嘴里丢了颗斑斓果，“毛团爹传讯说，果里的籽能自己凑成串，银的、紫的、青灰的都有，像串会发光的糖葫芦。”
光团钻进光带的瞬间，界桥那头突然飘来片新的光纹毯——是无界墟的紫纹毯，毯边缠着银白纹，正往归心峰的毯上靠；紧接着，混沌界的斑斓毯也飘了过来，毯角缀着银紫结；忘川界的青灰毯跟在最后，毯上的忆纹映着前两条毯的影，像在说“等等我”。
“接上了！接上了！”孩子们欢呼着扑到界桥边，小铁蛋的机械臂搭在紫纹毯上，银白纹立刻顺着臂纹爬过去，与紫纹缠成个“秋结”；紫芽的指尖碰了碰斑斓毯，紫纹与斑斓纹绕成朵“星花”；混沌男孩往青灰毯上撒星尘，斑斓纹与青灰纹织出片“忆星”；青忆的忆纹碰了碰归心峰的毯，青灰纹与银白纹映出张“全家福”——四个孩子的笑脸，嵌在各世界的秋景里。
凌冽站在毯边，看着四条光纹毯在界桥处慢慢合为一体。合缝处的光纹正相互渗透：银白纹里长出紫雾纹，紫雾纹里冒出斑斓星，斑斓星里藏着青灰忆，青灰忆里裹着银白冰，像条没有尽头的彩绸，往天地深处铺去。
他忽然想起初到平衡之域时，总觉得“万法归一”是遥远的终点。如今才懂，归一从不是“变成一样”，是像这四条毯——各有各的色，各有各的纹，却愿意往彼此那边挪一寸，让合缝处长出新的可能，这便是最生动的“一”。
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合毯上，毯上的果影在光里晃，像无数个小太阳在跳。孩子们躺在毯上打滚，银白果的凉、紫雾果的香、斑斓果的脆、忆纹果的暖混在一起，沾了满身，连笑声都带着光纹的甜。
“你看，”阿萤坐到凌冽身边，光弦杖在毯上轻轻敲，合缝处的光纹突然亮起，映出所有世界的秋，“不用喊‘要合一’，它们自己就懂得‘要靠紧’。”
刘影往毯边丢了块熵能晶，晶块化在土里，晕开的墨黑纹竟与合缝处的光纹缠成环。“以前总想着‘平衡要守护’，”她望着远处的合毯，“现在才明白，平衡就是条没人扯着的毯，你往我这靠靠，我往你那挪挪，靠着靠着就暖了。”
傍晚时，合毯上的光纹突然集体亮了。银的、紫的、斑斓的、青灰的纹在毯上织出个巨大的“秋”字，字里浮着所有世界的秋景：归心峰的万华树结果、无界墟的牵星草弯腰、混沌界的碎星堆发亮、忘川界的忆雾泉泛波，像幅被光纹绣成的画。
孩子们趴在字边，用指尖描着笔画，小铁蛋的机械臂在“秋”字的撇上刻了个银纹星，紫芽在捺上绕了圈紫雾，混沌男孩在点上撒了把星尘，青忆在横上印了片忆纹叶。
凌冽、阿萤、刘影坐在万华树下看。合毯的光映着他们的脸，刘影的箭靠在树旁，箭尾的金纹与毯上的“秋”字相和，轻轻颤；阿萤的光弦杖放在膝上，弦音被秋风卷着，往合毯的尽头飘，像在说“慢慢长”。
“你说，”凌冽望着合毯延伸的方向，“明年的毯上，会结出五色果吗？”
刘影往嘴里丢了颗刚摘的合星果：“结不结都行，有这毯在，就够了。”
阿萤笑了，光弦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的落叶突然转起来，银的、紫的、斑斓的、青灰的，在圈里跳着秋舞，像在说“总会有的”。
夜色漫上来时，合毯上的光纹慢慢暗了，却仍留着层暖金，像盖了层薄被。孩子们躺在毯上数星，小铁蛋说：“明天我们往毯上种点过冬的草吧。”紫芽点头，随手扯了片藤叶，叶上的纹竟变成了“续”字。
凌冽三人往回走，鞋底沾着带光纹的秋泥。他知道，这秋天还长着呢——合毯会铺得更远，秋实会落得更密，孩子们会数着日子等冬雪，而万华树的枝桠，正往合毯的方向伸得更勤，像在说“我也来守着”。
归心峰的秋，就这么藏在果的甜里，在毯的合里，在所有光纹“记着彼此”的温柔里，不慌不忙，却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