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望着那个跑去屋子里的身影，孙班主叹了口气，从腰后掏出一个烟斗，正塞烟叶的时候，孙班主朝着陈默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把烟叶倒了出来。
“老哥还用这东西啊，感觉这玩意儿少见了。”严望秋笑呵呵的说道。
孙班主拍了一下装烟叶的袋子，“我是个老烟鬼，现在的烟抽不习惯，感觉还是这个劲儿大。”孙班主说话时，看见王宇还在看着屋子的方向，把屁股下面的马扎拉了拉，“他叫毛驴儿。”
“啊？”众人明显对这个名字有些不理解。
“小毛脑子有点问题，所以跟他说话时劳烦你们各位老师稍微多点耐心，重复几遍就好了。”
“孙班主，那他这是先天的病还是说后天造成的？”陈默突然问道。
听到陈默的话，孙班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小毛是捡的，名也是之前班子里的一个人起的，贱名好养活。”
“捡的？”
一群人同时看向了孙班主。
“还是好多年前了，当时我们这班子还挺大，有一次去个村子表演回来的路上遇见的，那时候小毛还是个小孩，也不知道多大，就牵着一头驴在路边走着，然后当时我们班子里面一个人就逗了他一下，结果小毛就跟着我们走了挺远。”
看着众人的表情逐渐变化，孙班主也猜到了众人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后来我们也下去看了，结果这孩子问啥啥都不清楚，把我们吓坏了，我们可是正经班子，又不拐小孩，当时不知道小毛脑袋有问题，我们还以为孩子小，就只能慢慢问，问到后面一琢磨，这孩子准是让家里给扔了。”
孙班主说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转到了陈默身上，但都马上意识到了不对，赶紧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只有王宇摇着脑袋叹了口气凑到陈默身边，然后拍了拍陈默的肩膀。
“去去去，边儿去啊，我又不是被扔的，没事儿你就抓把盐自己去旁边啃。”陈默嫌弃的拍开王宇的手。
眼瞅着气氛愈发不对，陈默赶紧开口，“大伙儿别可怜我啊，我虽然之前过的有点小惨，但现在多少也算是有个大别墅和存款的人了，真没必要，再者说，没准我后面还是个遗落在外的富二代之类的呢。”
等陈默说完，气氛总算是变得轻快了些，孙班主下意识掏出身后的烟斗，看着陈默，“陈老师你，”
“哎哎哎，班主，你就叫我小陈就行，我现在可算是半个在你手下吃饭的人。”
孙班主笑了笑，“小陈你真不孬，我之前就知道你，桃红给我在手机上看过你，你真是个爷们儿。”
陈默哈哈一笑，“孙班主你再这么夸我大半夜都得乐得的睡不着了，您能不能说说小毛，哦不，我应该叫毛哥，你们为什么说他是被扔的呢。”
孙班主将烟斗叼到嘴里，但没点火，“唉，当时我们就问小毛，他叫啥也不知道，家在哪也不知道，问他在干嘛，要去找哪儿，他就指着路，说要走，我们问走到哪，他就说一直走。
然后班子里有眼尖的，就看见小毛的鞋已经破了，再仔细一看，驴身上绑了俩绳子，一个里面剩了一点饼，一个里面有个水桶，水也剩不多了。”
“意思就是让一个孩子自生自灭？！”除了陈默之外，三个年轻人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也不全是，可能也有一点人性，他们给他带了一头驴，或许是有赌有好心人收养他的念头，但我这也是猜测，毕竟人这玩意儿，可不好猜。”严望秋叹了口气。
孙班主吧嗒了一下烟嘴，“起先我们班子也搞不懂为什么要把一个好好的孩子丢了，还是个小子，但当时我们还是决定先把孩子带上，然后找找公安局什么的。结果这一带就是二十多年，小毛的脑子就像一个始终就像一个小孩，想不了太多东西，估计这就是他家人把他扔了的原因吧。”
正说话的时候，小毛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班主，烧好了。”
孙班主朝着小毛扬了扬下巴，“其实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几岁，但年龄上确实比小陈你大，所以你就把他当成个小孩儿就行。”
“好可怜。”苏黛望向小毛，眼中已经有了隐隐有水色。
陈默看着小毛，看了良久，“可怜不可怜的，反正都过去了。”
孙班主笑呵呵的点点头，“对！都过去了，不管咋样，活着还不好吗，跟他一起领回来的那头驴前些年就死了，小毛除了人傻一点，身子还健健康康的，然后这些年连打带吓唬，也会唱一点东西了，等以后我们都死了的话他应该是饿不死，能活一天就赚一天。”
“孙班主，我看桃红姐和快嘴叔都挺厉害的，咱们这班子应该挺受欢迎的吧？怎么感觉人有点少呢。”林肆突然插嘴问道。
孙班主摇了摇头，“原来班子的人倒是多，但是这几年基本都走了，没办法，现在的时代在变化，我们这是老掉牙的东西，很少有人看了，但又觉得半辈子学这点东西不能瞎喽，反正挣点钱够吃够喝就行了。”
这时，一旁的黄滔跟着叹了口气，“我还是能理解一点这种感受的，以前我到一个地方拍戏，遇到过一个戏团，跟班主你们情况差不多，其实说真的，那个戏团也能干点别的，但就是觉得糟蹋了手艺，可是又找不到什么传承的法子，没办法，年轻人都不爱这个了。”
“我倒是有体会，以前写歌没灵感的话，就去搜罗各地的戏曲以及一些传统文化之类的，然后靠着这个灵感写出的歌曲有很多人都会觉得眼前一亮，觉得很新颖，但说到底有些新东西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有人说艺术是不断推陈出新的，但我不这么觉得，这些东西恰恰是今人吸取了古人的智慧，然后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去突破，新的人不喜欢老东西这很正常，可老东西要是彻底消失，那就太可惜了。”严望秋轻轻摇了摇头。
一旁的苏黛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松开，“孙班主，其实你们可以试试搞搞直播，尝试接受一下新的表演形式。”
孙班主哈哈一笑，“说出来你们别笑话，我们试过这个，但效果不太好，我还学那个什么账号运营，专门花了五百块钱报了个课，当时寻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堆人蹲手机前面蹲了好几天，结果上完了啥也没学会。”
听到孙班主的话，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可怜他。
这时，沉默了半天的陈默再次看向了小毛。
“孙班主，毛，小毛他也会唱曲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