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被推开的瞬间,顾明远已经挡在林蔚然身前。保温袋紧贴胸口,U盘在背包夹层里发烫。走廊灯光还在闪,倒计时显示67秒。
脚步声没传来。雪堆在门口塌了一角,接着冰面裂开一道缝。一个人从底下钻出来,左眼是暗红色的机械义眼,右脸结着霜。他穿着破旧的白大褂,袖口磨得发毛。
林蔚然立刻举起摄像机,镜头对准来人。画面放大,她看清了那张脸。
“陈建国?”她声音压得很低。
陈建国站在原地,机械眼扫过两人,最后停在顾明远怀里的保温袋上。他开口,声音像是被电流刮过:“你们以为终结了吗?真正的优化计划在……”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陈建国身体猛地一震,胸口炸开一片红。他踉跄了一下,没倒下,反而抬手抓向自己的衣领。第二枪接踵而至,打在他肩头,整个人被击退半步。
林蔚然扑上前两步,摄像机始终没关。她看见陈建国嘴角动了动,然后慢慢扬起一个笑。那笑容舒展、平静,带着点释然。
和父亲档案照片里的表情一模一样。
陈建国靠着墙滑坐在地,手指抠进地板缝隙。他的呼吸变得很慢,机械眼的红光开始闪烁不定。林蔚然蹲下来,把镜头推近,记录下他最后一刻的表情变化。
顾明远迅速检查周围,警号牌握在手里。他抬头看天花板角落,那里有个微型摄像头正在转动。他用钢尺敲了一下墙面,判断出狙击手位置在东南方向高台,但没有追击动作——对方明显不是冲他们来的。
陈建国的手垂了下来。他的眼睛还睁着,但瞳孔已经散了。林蔚然合上摄像机盖,把存储卡取出来攥进掌心。
顾明远走回来,蹲在尸体旁翻查口袋。外衣两侧空无一物,内衬却被烧出一个洞。他伸手进去,摸出一块边缘焦黑的芯片,表面有海东集团早期项目的蚀刻标志。
“是他留下的。”林蔚然看着那枚芯片,“不是被植入的。”
顾明远点头,把芯片收进证物袋。他站起身,目光落在主控室门口的冷藏柜上。玻璃裂缝中,药剂瓶还在泛着冷光。
两人回到房间。林蔚然戴上手套,从保温袋里取出一支疫苗原液。标签被霜覆盖,她用记者证的金属边轻轻刮了几下。日期显现:1998.07.25。
顾明远盯着那个数字。他解开制服最上面两颗扣子,把药瓶靠近胸口。标签背面还有字迹,被冰层遮住大半。他呼出一口气,用指尖蘸了点唾液,一点点擦开冰霜。
照片轮廓出来了。是个婴儿,裹在医院的蓝条纹毯子里,闭着眼。
顾明远的手顿住了。
林蔚然凑近看清楚,心跳漏了一拍。她认识这张脸。在三年前翻找顾明远档案时见过——新生儿体检记录上的编号是0725,监护人栏写着“顾建国”。
瓶身背面一行小字:0725号样本最终解药。
笔迹和顾父的工作笔记一致。
林蔚然把药瓶轻轻放回保温袋。她打开U盘备份的数据界面,找到疫苗分配清单。第七批的记录还在:“秘密转移至b3,由陈建国负责护送。”
“他不是叛逃。”她说,“他是带着第二批疫苗离开的。”
顾明远没说话。他把药瓶重新封好,塞进内衬。芯片装在外套内袋,紧贴胸口。他看了眼陈建国倒下的方向,又看向主控台屏幕。
倒计时归零,系统自动断电。所有灯熄灭,只有应急灯亮起微弱的绿光。
林蔚然调出摄像机的最后一段录像。她把陈建国的笑容定格,放大,对比手机里父亲的照片。眉弓角度、嘴角上扬的弧度、眼角褶皱的分布——完全吻合。
她把画面传到加密频道,附加一行文字:请比对原始影像库,确认是否同一人。
发送成功。服务器回应来自赫尔辛基中转站,Ip地址经过三层跳转,最终指向夏岚预留的离线节点。
顾明远走到窗边。风雪遮住了远处的高台,狙击手早已撤离。他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一道小时候手术留下的疤痕。现在他知道这道疤意味着什么了。
林蔚然把摄像机挂回胸前。她翻出父亲U盘里的旧文件夹,在“实验日志”子目录下找到一段未命名音频。播放键按下,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如果有一天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别停下。净化方案不能毁,也不能被改造成武器。我把我儿子的基因样本编为0725,作为唯一匹配的解药载体。记住,信任只给能笑出同样弧度的人。”
录音结束。
林蔚然关掉设备。她看向顾明远,声音很轻:“你父亲知道这事吗?”
顾明远摇头:“他只说那天必须签发调查令,否则证据链会断。母亲手术失败后,他再没提过项目细节。”
“可陈建国护送的是第二批疫苗。”林蔚然说,“他刚才想说的是‘真正的优化计划在b3’,不是吗?不是警告,是提示。”
顾明远看着她:“你确定要继续?”
她没回答,而是打开保温袋,取出另一支药剂。标签背面空白。她用指甲在霜面上划了一下,露出一小块玻璃。透过缝隙,能看到液体中有细微的金色颗粒悬浮。
这不是普通的疫苗原液。
顾明远接过药瓶,对着应急灯照了照。金粒随着晃动缓缓旋转,排列成极短的序列。他认出来了——那是dNA碱基对的简化模型,编码方式与LZG-Ω型抗逆序列完全一致,但多了三个未知片段。
林蔚然掏出笔记本,快速画下图案。她对照父亲论文里的结构图,发现新增部分对应的是泪腺调节基因区。
“他们在改造人的生理反应。”她说,“不只是免疫系统。”
外面风声突然变小。高台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节奏稳定。
顾明远立刻把药瓶收回保温袋,拉紧封口。他示意林蔚然关掉所有光源。两人靠墙站立,屏住呼吸。
脚步声停在主控室外十米处。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戴着防寒面罩,身形瘦削。那人没进来,只是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又抬头望向监控摄像头。
然后抬起手,对着镜头比了个手势——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点了下太阳穴。
林蔚然看清了那个动作。
那是二十年前,父亲每次完成采访后,对摄像机做的告别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