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稀,子时的钟声仿佛在暗夜中悄然逼近。金陵城北,那片白日里就少有人烟的废弃坊市,入夜后,更是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彻底沉入一片死寂之中。这里,便是江湖上那些神秘人物口中讳莫如深、谈之色变的“鬼市”,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交易之地,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林瀚与曾瑢,此刻都已精心易容改扮。林瀚,依旧是那副面色微黄、平凡无奇的中年汉子模样,仿佛融入人群中便再也难以寻觅;而曾瑢,则扮作一个面色蜡黄、身形略显佝偻的小厮,那微微佝偻的背,仿佛承载着生活的重担,唯有那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依旧灵动闪烁,透露出几分聪慧与狡黠。二人依照叶沐所赠的绢帛地图指引,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断壁残垣与荒草丛生的废墟之中。四周,唯有风声在呜咽,如同鬼哭狼嚎,偶尔有野狐蹿过,那快速移动的身影,更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
行至一片看似杂乱无章的区域,这里遍布着残破的石狮与枯树,仿佛是岁月无情留下的伤痕。地图上标注着,此乃“九曲迷踪巷”。表面上看,这里不过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可实际上,却暗合奇门遁甲之理,每一步都暗藏玄机。一旦踏错,便可能被困死其中,或是触发那致命的机关,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曾瑢轻轻示意林瀚停下,自怀中缓缓取出那把千机扇。她并未展开扇面,而是凝神静气,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地面石板的磨损痕迹。那些或深或浅的痕迹,仿佛是岁月留下的密码,等待着有缘人来解读;石狮的朝向,有的威严地凝视着远方,有的却似乎在不经意间偏离了方向,这其中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还有那枯树枝桠的扭曲角度,有的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有的又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片刻之后,她以扇尖虚点前方,声音低沉而坚定:“左三,右七,踏坤位,绕离宫。”她的步伐轻盈灵动,如同一只在黑暗中穿梭的精灵,时而侧身绕过一尊看似无意倾倒的石墩,那石墩仿佛是一个沉睡的巨人,稍有不慎便会将其惊醒;时而俯身钻过一道低矮的残破门拱,那门拱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充满了未知与挑战。林瀚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踩在她的落脚之处,不敢有丝毫差池,仿佛只要一步踏错,便会陷入无尽的深渊。
行至中途,曾瑢忽地停步,鼻翼微微抽动,仿佛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她低声道:“且慢!”声音虽轻,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让林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蹲下身,千机扇在其中一块颜色略深的青石板上轻轻一刮,那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在抚摸着一件珍贵的宝物。然后,她凑近细闻,眉头顿时紧锁,如同被一层阴云笼罩。“蚀骨酸……虽然气味极淡,几乎被风雨磨去,但绝不会错。”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此物腐蚀性极强,且配制之法独特,乃我百花谷不传之秘。前年谷中秘库失窃,便丢失了小半瓶!”
林瀚心头一凛,仿佛被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他脱口而出:“幽冥教?”
“或是与之勾结的内鬼。”曾瑢面色凝重,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此酸痕迹残留于此,说明曾有人以此暴力破坏过迷阵中的某个机关节点,强行闯入或离开。看来,这‘鬼市’之中,早已有人盯上了暗香楼,且手段狠辣,与我百花谷渊源匪浅。”
这个发现让二人更加警惕起来,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曾瑢不再多言,全神贯注,依着千机扇的测算与百花谷所学的奇门知识,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引领着林瀚在迷阵中穿梭。终于,在一炷香后,他们走出了这片诡异的迷阵,仿佛从黑暗的深渊中挣脱了出来。
迷阵之后,景象豁然一变。依旧是一片残破的建筑,仿佛是岁月留下的残垣断壁,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但在几处断墙之后,却隐约可见微弱的光芒与人影晃动,那光芒如同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吸引着人们前去探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喧嚣,窃窃私语声、讨价还价声、金属摩擦声,混杂在阴冷的夜风中,如同鬼魅低语,让人毛骨悚然。
根据地图与暗语,二人寻到一处看似完全坍塌的宅院影壁之后。那影壁仿佛是一位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岁月的变迁。曾瑢依着“叩门三缓两急”的节奏,以内力轻叩那面斑驳的影壁。那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片刻之后,影壁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个戴着狰狞鬼怪面具、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人影默然出现,如同一个从黑暗中走来的幽灵。他侧身让开,仿佛在邀请二人进入一个神秘的世界。
穿过缝隙,眼前景象令林瀚这见惯了漠北苍茫的汉子也为之一怔。外面是死寂废墟,仿佛是一片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内里却是一座三层木楼,虽外观依旧破败,窗棂脱落,墙皮斑驳,仿佛经历了无数的风雨洗礼,但楼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热闹非凡。木楼匾额上,以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写着三个扭曲的大字——“暗香楼”,那三个字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人们前去探寻其中的秘密。
楼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底层或坐或站,聚集着数十名形形色色的人物,大多以斗笠、面具或易容术遮掩真容,仿佛都害怕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他们的气息各异,有的阴冷如冰,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有的彪悍如虎,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显然,这些人都非善与之辈,他们的到来,让这个神秘的地方更加充满了危险。空气中混合着脂粉、药草、金属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血腥气仿佛是死亡的象征,让人不寒而栗。
曾瑢与林瀚混入人群,低调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只见中央一座高台,以黑布覆盖,仿佛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台上正有一名嗓音尖细、同样戴着面具的管事,在主持着拍卖。他的声音在楼内回荡,仿佛是一个无形的指挥者,掌控着整个拍卖的节奏。
“下一件,来自南诏五毒宗的‘噬心蛊’一对。”管事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一把利刃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幼虫活性极佳,种入体内,若无独门解药,百日之后心脉尽碎而亡,实乃控制下属、惩戒仇敌之必备良品!”一个精致的琉璃瓶被呈上,瓶内隐约可见两条细小的红影蠕动,那红影仿佛是两条邪恶的蛇,让人看了心生恐惧。台下顿时响起几声阴恻恻的笑声和竞价声,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充满了贪婪与欲望。
接着,又有一物被捧上:“此乃天罡剑宗秘藏‘星陨剑’的残片,虽只余寸许,然锋芒依旧,内蕴一丝纯正剑气,于铸剑师或修炼剑道者,乃无价之宝!”一块闪烁着寒光的金属碎片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那寒光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剑,刺痛着人们的眼睛。那些对剑道痴迷的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为剑道高手的希望。
林瀚看得心头火起,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些名门正派的秘宝邪物,竟在此地如同货物般公然买卖,这简直是对武林正道的亵渎。曾瑢轻轻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冷静与理智,仿佛在告诉林瀚,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这时,那管事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诸位,接下来,便是本次拍卖的压轴之宝!”他亲手捧上一个紫檀木锦盒,那锦盒仿佛是一个神秘的宝箱,隐藏着无尽的秘密。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混合了檀香与古老羊皮纸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气息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让人仿佛穿越回了古老的时光。盒中,静静躺着一卷色泽古旧、非帛非纸的卷轴,卷轴边缘已经有些破损,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砂小字,开篇几行,赫然是——“九转玄元,纳气归墟……”
“此乃武林至高内功心法,《九转玄元功》三章残卷!经本楼鉴定,确系真品无疑!”管事的声音带着蛊惑,仿佛是一个邪恶的魔法师,试图诱惑人们陷入欲望的深渊,“得此残卷,虽不能立成绝世高手,然窥得玄元之秘,于武学境界之提升,岂是寻常功法可比?”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无数道贪婪、炽热的目光聚焦在那卷轴上,仿佛那卷轴是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人们的呼吸声都粗重了许多,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抑着,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林瀚与曾瑢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决然。此物,绝不可落入幽冥教或其他野心家之手,否则,武林必将陷入一场巨大的灾难之中。
然而,就在林瀚全神贯注于那卷轴之时,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紫檀锦盒,心头猛地一震!只见那锦盒的侧面,赫然刻着一个清晰的图案——三簇幽绿色的火焰,正是幽冥教的“鬼火令”!那幽绿色的火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鬼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而更令他瞳孔收缩的是,在那卷轴裸露出的边缘破损处,除了岁月的痕迹,竟还有一个极其模糊、仿佛被什么猛兽利爪划过留下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漠北草原上,苍狼部族象征勇气与力量的图腾,苍狼爪印!
幽冥教的标记!漠北的爪印!这两者同时出现在这《九转玄元功》残卷之上,意味着什么?是幽冥教与漠北汗国已然勾结?还是其中另有隐情?难道他出身的苍狼部,也卷入了这场争夺武林至高心法的漩涡之中?林瀚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瞬间遍布全身。他原本以为只是中原武林的纷争,此刻却赫然发现,漠北的阴影,早已悄然笼罩于此。他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死死盯住那卷轴与锦盒,心中的波澜,远比这暗香楼内所有暗流加起来,更为汹涌澎湃。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却又必须奋力挣扎,寻找那一丝生存的希望。
恰在此时,一个阴冷而带着志在必得笑意的声音,自二楼某个包厢内响起:“这残卷,本座要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内的所有嘈杂,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令人生寒。那声音仿佛是一把冰冷的剑,刺痛着人们的耳朵。
林瀚与曾瑢同时抬头望去,只见那包厢珠帘微动,隐约可见一个身着暗紫色长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那身影仿佛是一个神秘的幽灵,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却又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他的出现,让整个暗香楼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