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雪岭彻底被绿意浸透,苹果林的枝桠间缀满了半熟的青果,风穿过枝叶时,带着清甜的果香漫过哨所的围墙,连巡逻路上的碎石都沾了几分生机。辰辰背着巡逻包走在最前面,胸前除了那枚三等功勋章,还多了一枚铜质哨子——张明远留下的遗物,哨身上的“守”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辰辰班长,你看那棵3号树,青果比去年多了一倍!”身后的新兵小张指着苹果林深处,语气里满是兴奋。3号苗早已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青果密密麻麻地挂在枝叶间,像一串串翡翠吊坠,树下的泥土里,还能看到辰辰去年埋下的桃木牌,上面“守土安”三个字被雨水浸得愈发清晰。
辰辰停下脚步,回头笑着点头:“这树跟咱们戍边人一样,越经风雨越壮实。张爷爷当年栽它的时候,就说这棵苗有股倔劲儿,能在雪岭扎下深根,现在看来,果然没说错。”他蹲下身,拨开树下的杂草——草从里藏着几株细小的苹果苗,是去年秋天落下的种子发的芽,嫩绿色的叶片顶着晨露,像一个个新生的希望。
巡逻队伍沿着边境线缓缓前行,辰辰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过前方的山脊与沟壑。春末夏初是边境线最活跃的时节,冰雪消融后,沟壑里的碎石容易松动,偶尔还会有邻国的牲畜误闯进来。他从背包里掏出军用地图,指尖在标注的“警戒点”上划过——这些点位都是张明远当年用脚丈量出来的,每个点旁边都写着简短的备注:“此处多碎石,雨天需绕行”“河谷有暗流,禁止靠近”。
“大家注意,前面是野狼谷,去年雪狐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辰辰提醒道,脚步放慢了几分。谷口的沙棘丛长得愈发茂密,嫩绿的枝叶间挂着细小的黄果,几只麻雀落在枝头啄食,看到人来,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辰辰望着谷内幽深的绿意,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送雪狐归乡时的场景——那只雪白的生灵在雪地里回头望他的眼神,像一束跨越边境的善意,温暖而纯粹。
走到界碑旁时,辰辰让队伍停下休息。他从背包里掏出红漆和毛笔,小心翼翼地给碑身上的“中国”二字描红——这是他每月必做的事,就像张明远当年那样,用最郑重的方式,守护着界碑的尊严。红漆顺着毛笔的笔尖流淌,一点点覆盖住岁月留下的痕迹,让“中国”二字在阳光下愈发鲜艳,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辰辰班长,张前辈当年也是这样给界碑描红的吗?”新兵小李蹲在旁边,好奇地问。
辰辰点点头,手里的毛笔不停:“张爷爷说,界碑是国土的脸面,必须时刻保持干净、清晰,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中国的土地。他当年给界碑描红,要用整整一下午,因为手抖得厉害——那是常年在雪地里巡逻,冻出来的老毛病。”他顿了顿,眼里泛起暖意,“有一次我问他,累不累,他说,看着这鲜红的字,就觉得浑身有劲儿,再累都值。”
新兵们静静地听着,眼里满是敬佩。小张轻轻抚摸着界碑基座上的纹路,轻声说:“原来这界碑上的每一道痕迹,都藏着前辈们的故事啊。”
“是啊,每一道痕迹,都是一枚看不见的勋章。”辰辰放下毛笔,站起身,指着远处的苹果林,“就像那片苹果林,每一棵树上的年轮,都记录着雪岭的变迁,记录着戍边人的坚守。咱们现在守在这里,就是要给这界碑、这苹果林,添上属于咱们的痕迹。”
休息结束后,辰辰带着新兵们往回走。路过苹果林时,远远就看到苗寨的阿婆和古丽在地里忙碌——她们正给果树浇水、施肥,红丝带在枝叶间轻轻飘动,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阿婆,古丽,我们来帮你们!”辰辰笑着喊道,带着新兵们跑了过去。
阿婆看到他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辰辰娃娃,你们巡逻回来了?快歇歇,别累着。”她指着树上的青果,“今年的苹果长得好,等熟了,咱们一起摘,给哨所和少年军校的孩子们都送点去。”
古丽递给辰辰一把水壶:“辰辰哥哥,你看这棵新发芽的小苗,是不是去年那棵3号树结的种子?”她指着树下的一株小苗,眼里满是期待。
辰辰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小苗的叶片——和3号树的叶子一模一样,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是它的后代没错。”他笑着说,“张爷爷要是能看到,肯定比谁都高兴——他栽的树,已经开始繁衍后代了,就像咱们的守护,一代代传下去。”
夕阳西下时,辰辰和新兵们帮着阿婆浇完了最后一棵果树。余晖将苹果林染成了暖黄色,青果在枝叶间泛着淡淡的光,界碑的影子在远处的雪地上静静矗立。辰辰看着身边忙碌的新兵、欢笑的阿婆和古丽,忽然觉得,守护的意义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壮举,而是这样平平凡凡的坚守——给界碑描红,给果树浇水,给新兵讲故事,让每一份信念都在岁月里扎根,让每一份传承都在时光里发芽。
回到哨所时,夜色已经降临。辰辰坐在炉火旁,翻开《戍边守护日志》,在最新的一页写下:“五月初十,晴。巡边境,描界碑,助苗寨浇果树。3号树生新苗,守护续新篇。勋章不仅在胸前,更在界碑的纹路里,在苹果林的年轮里,在一代代戍边人的接力里。雪岭的守护,永不停歇。——辰辰”
写完后,他合上日志本,望向窗外。月光洒在苹果林里,青果像一颗颗沉睡的星星,界碑的影子在雪地上泛着淡淡的光。辰辰握紧胸前的勋章与铜哨,心里充满了坚定——他会继续守在这里,像张明远那样,像周卫国和老杨所长那样,把根扎在雪岭的土地上,让苹果林的枝叶愈发繁茂,让守护的接力永远延续,让每一个来到雪岭的人,都能读懂界碑下的故事,都能接过传承的火炬。